舷窗外漫开一片灰蓝,冰川凝成蜿蜒的纹路,苔原与火山岩交错成深浅不一的墨痕。远处的山脊线割裂天空,灰紫色的云团堆积成厚重的帷幕,偶尔透出一线冷白的天光。
机舱内的灯光骤然亮起,机械女声裹着电流的嗡鸣在头顶响起:“飞机即将降落,请您系好安全带......“
洛瑜从浅眠中惊醒,洛瑜裹紧羊绒围巾,指尖隔着羊毛手套仍能触到舷窗玻璃的寒意。
两小时后。
“吱呀”一声,雕花大门被打开。
刺骨寒意与暖意轰然相撞。零下十度的冷风还黏在围巾上,壁炉跃动的火苗已裹着雪松香扑面而来,羊毛地毯上的波斯花纹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楼梯转角处,老式座钟发出沉稳的滴答声,与室外呼啸的风声交织成独特的韵律
复古黄铜吊灯垂落晶莹的水晶,在彩绘玻璃穹顶下折射出斑斓光影。
正在擦拭相机镜头的男人抬起头,利落的短发间夹杂着几缕银丝,他将相机轻轻放在复古雕花前台。
绕过前台,他伸手接过洛瑜的行李箱:“第一次来这边?看你裹得严实,路上冻坏了吧。”
老板一边办理入住一边和洛瑜闲聊。
他是一个华人,以前是个风光摄影师,全世界各地跑,年纪大了就选了冰岛定居。
洛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整面胡桃木相框墙宛如时光琥珀。冰岛的极光像绿色的绸缎在夜空中舒展,冰川裂纹如同大地的指纹;挪威的午夜太阳悬在天际,将海面染成流动的金箔;吴哥窟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古老的石墙爬满藤蔓⋯⋯
而墙上这些照片,记录着山川湖海的无拘无束,每一道光、每一抹色彩都在诉说着她从未敢奢望的远方。
忽然,一杯热气腾腾的可可被轻轻放在胡桃木柜台上,浓郁的香气混着海盐的气息扑面而来。
“尝尝?加了海盐。”老板转身继续擦拭相机,檀木手串随着动作轻晃,“照片里的风景再美,也比不上手里这口热乎的实在。”
洛瑜望着杯面旋转的奶泡,热气氤氲中,冰岛的极光都变得朦胧。抿下第一口,微咸的奶香漫开,驱散了喉头的苦涩。
趟在四柱床上壁炉中跳动的火苗在墙壁上投下斑驳光影,混着可可的醇香,编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在这远离喧嚣的异国民宿,在温暖与安宁的包裹下,洛瑜紧绷已久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像是坠入了云朵堆砌的柔软,再无纷扰。
一夜无梦。
晨光透过彩绘玻璃斜斜切进房间,洛瑜在细碎光斑中睁开眼。羽绒被还残留着昨夜热可可的暖香,四柱床的蕾丝床幔被晨风轻轻掀起一角。
整理好自己后,她顺着螺旋状的铁艺扶手下楼。楼下传来咖啡研磨机的嗡鸣,混合着烤面包的焦香。
餐桌尽头,男人一身纯黑冲锋衣笔挺地坐着,布料质感挺括,拉链与金属扣泛着冷硬的光泽。他的黑发凌乱地垂在额前,遮住了深邃如墨的双眼,只露出线条锋利的下颌与高挺的鼻梁,在光影中切割出冷冽的轮廓。
在岛台研磨咖啡豆的霍尔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弯成月牙:“洛小姐,这位也是住店的客人裴先生,这几天淡季,店里只有你们两个人。”
男人握着餐巾的手指轻顿,喉结微微滚动,极淡地颔首示意。还未等洛瑜开口,他已利落地擦拭嘴角,金属椅腿与地板摩擦出刺耳声响。
他起身时带起一阵裹挟着木质香的冷风,黑色冲锋衣下摆扬起又迅速落下,转眼便消失在旋转楼梯的阴影里。
岛台后的霍尔无奈地耸耸肩,手中的咖啡壶发出咕嘟轻响:“别往心里去,他性格就是这样。”
他将冒着热气的马克杯推过来,肉桂香气混着咖啡苦香弥漫开来:“他是极限运动的老行家,明天要去瓦特纳冰川徒步。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风景很不错。”
洛瑜接过咖啡,喉间滚动着将想问的话吐出:“你去过冰川吗?”
霍尔擦拭咖啡杯的动作稍缓,目光越过她肩头,指着墙上那幅蓝冰裂缝的照片上。冰晶在画面里折射出幽蓝的光。
“那就是瓦特纳冰川。”
他的声音裹着壁炉柴火的暖意,“第一次见到蓝冰时,整个人都懵了——原来冰的裂缝里,藏着比极光更震撼的诗。”
铜制咖啡壶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不过冰川这地方,看着静谧,实则凶险,所以啊,最好找个经验丰富的领队。”
在老板的建议下,洛瑜找了一个当地的徒步团,明天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