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政策

“王老太在家吗？刘根生来了！”

院门外那粗声粗气的喊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东厢房里剑拔弩张的空气。

李娟和王建业吓得一个激灵，争吵和哭嚎声瞬间卡在了嗓子眼。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慌。刘队长怎么这时候来了？难道是王建刚的事情还没完？还是那个赵寡妇又去嚼舌根了？

他们心中惴惴不安，不敢怠慢，王建业赶紧起身，拉着还有些发愣的李娟，快步朝院门走去。

“刘队长，您怎么来了？”王建业搓着手，脸上堆着紧张的笑。

刘根生板着脸，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严肃，但眼睛里似乎又藏着一些别的东西。

他迈步走进院子，目光扫过东厢房门口，看到炕沿边脸色苍白的王志玲，以及地上还没完全缓过劲来的王建刚，还有旁边神情复杂的李娟，他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看到这副景象。

但他没有多问，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地说道：“王老太，王建业，我今天来，是传达公社和县里的新政策。”

新政策？王建业和李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竖起了耳朵听。

“为了响应上级号召，发展地方特色产业，增加集体和社员收入，公社和县里决定，允许社员在自留地上，种植经济作物！”

刘根生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股振奋人心的意味，“这些经济作物，生产队会高于市场价进行统一收购！”

“如果能种出有药用价值的作物，收购价格会更高，甚至还有额外的奖励！”

这话一出，就像一道旱地惊雷，猛地在王建业和李娟的耳边炸开！

自留地！经济作物！高价收购！药用作物！额外奖励！

这一个个词，像带着魔力，瞬间点燃了他们内心深处对财富的渴望。

他们那块巴掌大的自留地，贫瘠得种啥啥不成，往年只能糊口，没想到，竟然有了变成聚宝盆的机会！

李娟脑子嗡地一下，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她猛地扭头，视线不受控制地瞥向炕沿边脸色苍白的王志玲。

婆婆前段时间不是一直在捣鼓那块破地吗？还插了那些奇怪的木棍！她从外面回来那天，手里还揣着一个油纸包，说是古先生给的种子！

种子！药用作物！

李娟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像是要冲出胸腔。她想起刚才跟婆婆的争吵，想起婆婆病倒，想起那十块钱的损失，还有那遥遥无期的药费……

她脸上的尖酸刻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夸张的、谄媚的关切。

她快步走到王志玲炕边，弯下腰，语调软得像棉花糖，带着一股子假惺惺的担忧：“哎呀，刘队长您看，我家娘这几天身体一直不好，刚才又气晕了过去，真是愁死人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哀怨的眼神看向王建刚，又偷偷瞄了一眼王志玲，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婆婆病重，干不了活，这块地……这新的机会……

刘根生看了李娟一眼，又看向炕沿边。

王志玲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清明得很，不像个病得起不来的人。他知道王老太刚闹了场大病，但也没多说什么。

他将一份文件递给王建业：“这是政策文件，你拿回去仔细看看。队里会尽快组织大家学习。你们家这块自留地，也得抓紧规划起来，别误了时节。这可是个好机会，谁家能种出好东西，年底都能多分不少！”

刘根生又简单说了几句注意身体、别再为小事生气的话，便没有多留，带着那份文件，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院子里，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刘根生前脚刚跨出院门，李娟后脚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立刻扑到了王志玲炕边。

那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殷勤得让人肉麻。

“娘！您感觉怎么样了？还疼不疼啊？”她凑到王志玲跟前，脸上堆满了关切，声音甜得发腻，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争吵和抱怨。

她伸手就要去扶王志玲，又摸摸她的额头，嘘寒问暖：“您刚才可吓死我们了！带回来的药喝了吗？我去给您煎去！”

她甚至主动说要给王志玲洗脸洗脚，端屎端尿，一副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的样子。

那拙劣的表演，让跪在地上的王建刚都忍不住抬起头，傻傻地看着他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嫂子。

王志玲冷眼看着李娟那副谄媚的嘴脸，心中一片雪亮。这个儿媳，眼里只有钱，只有利益。

刚才还嫌弃她病了是累赘，现在一听到自留地能赚钱，立刻就凑了上来。

她不动声色，没有回应李娟的殷勤。

李娟见王志玲不说话，以为她还在生病，或者还在生气，但那颗被“经济作物”和“高价收购”搅得火热的心，让她顾不上许多。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起来，旁敲侧击地问：“娘，您前段时间一直在自留地里忙活，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政策了呀？”

“您插那些木棍子，是不是有什么讲究啊？是不是……是不是跟种那些药材有关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王志玲的脸色，又瞥了一眼东厢房里的其他角落，似乎在寻找那个油纸包的踪迹。

“还有啊，娘，您那天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油纸包，里面是不是就是那些金贵的种子啊？”李娟越说越急切，声音也带着一股子难以抑制的贪婪。

“您看您现在身体不好，那地里的活儿肯定干不了了。要不……要不让建业去帮您打理？那些种子也拿出来，咱们一起种，一起发财，把这个家好好地撑起来！”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金灿灿的粮食和沉甸甸的铜板。

那副急不可耐、贪婪毕露的样子，让王志玲心中最后一丝对这个家的期待，也彻底化为灰烬。

王建业脑子似乎也转过弯来，连忙走上去附和道，脸上堆着笑。

“娘你手上真有药材种子呀？”

“那咱赶紧种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