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开机

福建漳州永定土楼群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供桌上的猪头正对着摄影机镜头，鼻孔里插着三根香烟，这是道具组老张的“创新祭拜法”。

陆晨捻着三炷香，突然听见身后《电影报》的记者在小声嘀咕：“这导演看着跟大学生似的，能镇得住场子吗？”

《娱乐周刊》的女记者突然挤到前排，“陆导，听说你坚持实景拍摄拒绝搭棚？”

陆晨还没开口，路洋就举着场记板插进来：“这位老师您看……”

他指了指供桌后面那排崭新的运动鞋，“晋江陆氏鞋业独家赞助，踩着我们家的鞋，什么都不难！”

《京城娱乐》的女记者第二个举手，“陆导，听说你拒绝在棚内搭景，中影方面没有提出异议吗？毕竟这可能会增加不少预算。”

陆晨接过话筒，目光扫过台下记者：“这个问题很好。我们选择实景拍摄，不仅是为了呈现最真实的土楼风貌，更是因为...”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在真正的土楼里，演员能感受到客家人真实的生活气息。比如地板吱呀的声响、墙壁上岁月留下的痕迹，这些都是搭景无法复制的。”

《电影报》的资深记者王磊插话道，“可是，现在很多导演都选择用绿幕拍摄，后期再做特效，这样不是更省钱省力吗？您坚持实景是不是有些固执？”

路洋在旁边忍不住插嘴：“王老师，您这话说的，要是绿幕万能，咱们干脆把演员也CG合成得了！况且，我们这电影特效费用占了一半制作，也是特效大片哦。”

现场一片笑声，陆晨抬手示意安静：“其实这个问题，我们的美术指导有个很好的回答。”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美术组，“老张，你来解释下？”

美术指导老张站起来，举起一块土楼的墙皮样本：“大家看这个，这是我们从百年土楼上取下的样本。它的纹理、颜色，甚至是...”

他轻轻敲了敲，“这个声音，都是几百年的风雨留下的。我们的摄影师可以告诉大家，这种质感在镜头里会呈现出怎样的生命力。”

………

《影视前沿》的记者李敏举手：“陆导，我注意到您的演员阵容很有意思。除了刘艺菲和吴彦姝老师，其他基本都是新人。这是出于什么考虑？”

“这个问题问得好。”

陆晨微笑着看向演员席，“我们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关于身份错位的故事。新人演员最大的优势就是...”

他看向正和关晓彤说悄悄话的朱亚文，“他们还没有被定型，观众看到他们时不会带着先入为主的印象。”

《星闻快报》的记者追问道，“但是，启用这么多新人，您不担心票房号召力吗？毕竟现在市场更认明星效应。”

刘艺菲突然接过话筒：“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吗？”

得到陆晨点头后，她继续说道：“其实我们这些人也是从新人过来的。我记得拍《金粉世家》时。”

她突然意识到说漏嘴，赶紧补充，“哦不对，是看《金粉世家》时，就觉得新人演员有种特别的纯粹感。”

现场响起善意的笑声，这时，《电影频道》的记者举手：“艺菲，这次你要一人分饰两角，还要演男生的灵魂，你觉得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刘艺菲认真思考了一下：“其实是走路姿势。”

她站起来示范，“男生和女生走路时重心不一样。为了这个，我偷偷观察了朱亚文好久。”

说着她模仿起朱亚文走路的姿势，引得全场大笑。

朱亚文不甘示弱地站起来：“那我也爆料！为了演好女生，我偷偷观察艺菲的日常小动作，结果被场记当成变态跟踪狂！”

笑声中，《南方周末》的文化记者举手：“陆导，我注意到您的电影涉及灵魂互换这种超现实题材，这在当下的审查环境下会不会有风险？”

陆晨早有准备：“我们的故事核心其实是关于理解和成长。就像田壮壮老师常说的...”

他看向坐在一旁的田老师，“好的电影应该像一面镜子，让观众看到自己。”

田壮壮接过话题：“这个问题我来补充下。其实中国电影史上有很多优秀的奇幻题材作品，比如《倩女幽魂》，关键是要把握好度。”

这时，一个年轻记者突然举手：“陆导，听说您父亲是这部电影的背后主要投资人，这是否会影响您的创作独立性？”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陆晨不慌不忙地拿起桌上的运动鞋：“这是我父亲公司的新产品。作为商业合作，我们会在电影中自然呈现。”

他转向提问的记者，“但我可以保证，这部电影的每一个镜头，都是我们创作团队独立完成的。不信的话...”

他笑着看向刘艺菲，“你可以问问艺菲，我有没有因为投资方要求加过一场戏？”

刘艺菲立即摇头：“不仅没加，陆导还删掉了三场我觉得很棒的戏呢！”

………

这个回答引得记者们纷纷记录。开机仪式在这样热烈的氛围中继续进行，记者们的提问也逐渐从质疑转向了对电影创作细节的好奇。

哄笑声中，刘艺菲被《星闻快报》的麦克风怼到眼前：“艺菲第一次演灵魂互换，担心被观众说模仿日本动漫吗？”

她下意识看向陆晨，对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我们剧本属于原创，加入了客家土楼的建筑智慧和哭嫁歌传统。”

她突然灵机一动，指了指供桌“就像这个猪头，日本剧组用生鱼片，我们用红烧肉，都是祈福，但滋味不一样。”

朱亚文正偷吃供桌上的苹果，闻言差点噎住。田壮壮老师趁机接过话头：“说到文化差异，我们这场戏里……”

“《影视前沿》的眼镜记者突然打断，“陆导听说您父亲是中影电影广告主要投资人，中影投资这片子算不算暗箱操作？”

现场瞬间安静。陆晨慢条斯理地把香插进香炉：“您说得对，我爸确实赞助了不少电影，那是公司广告投资。”

他突然从供桌底下拎出个鞋盒，“三百万买了个片尾彩蛋位置。”

打开盒子，里面是双红色网鞋“到时候这双鞋会出现在最关键的情节里，毕竟在我们福建，好鞋能带人走更远的路。”

关晓彤突然从记者腋下钻出来：“我能试穿吗？开机讨个彩头！”

没等回答就蹬掉自己的小皮鞋，现场快门声顿时响成一片。

………

祭拜结束后的合影环节，刘艺菲悄悄拽了拽陆晨的袖子：“陆导，我刚回答得还行吗？”

“不错。”

陆晨帮她拂掉头发上的彩纸屑，“就是太官方了，下次可以说……说其实我每天醒来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刘艺菲？“

她突然眨眨眼，“就像三叶那样？”

陆晨的钢笔啪嗒掉在地上，没等他捡起来，中影制片主任就扯着嗓子喊：“陆导！令尊大人来探班了！”

人群自动分开，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陆父拎着个保温桶走来。

记者们立刻调转镜头，却见这位“金主爸爸”径直走向吴彦姝老师：“吴老，家母是您影迷，特意炖了四物汤...”

………

“全体准备！第一场第一镜！“

实拍前的混乱超乎想象，灯光组调试时碰倒了反光板，砸醒了在角落打盹的朱亚文。

关晓彤追着道具组的土鸡满场跑，说是要“培养姐妹情”；刘艺菲坐在藤椅上，正无意识地啃着右手拇指关节。

“紧张？”陆晨递过保温杯，里面是吴彦姝特制的客家擂茶。

刘艺菲接过杯子时，指尖在“晨茜影业”的logo上顿了顿：“要是演不出泷的男生气质...”

“还记得昨天你怎么教朱亚文的吗？”

陆晨指向片场另一边，朱亚文正跟着武指学女子防身术，突然一个踉跄摔进王佳怀里，引起哄堂大笑。

场记突然举着通告单跑来：“陆导！您父亲给全组送了一百双新款登山鞋，说是...”

他憋着笑，“说是穿上就能一条过！”

………

实拍正式开始。刘艺菲躺在土楼地板上，晨光透过圆形天井在她脸上投下光斑。场记板“咔“地合拢：

“《你的名字》第一场第一镜！”

“Action！”

镜头推近时，陆晨在监视器里屏住了呼吸。刘艺菲睁眼的瞬间，瞳孔里闪过的惊慌与困惑如此真实。当她颤抖着手摸向胸口时，连举杆麦克的录音师都忘了呼吸。

“Cut！完美！”

欢呼声中，陆晨瞥见父亲对中影制片做了个“看吧”的手势。供桌上的立香不知何时已燃尽，三柱青烟笔直地升向天空，像极了土楼里袅袅的炊烟。

………

“摄像继续！开拍！”

场记板“咔”地合拢，片场瞬间陷入寂静。监视器里，刘艺菲的侧脸在晨光中如同细腻的瓷器，睫毛微微颤动。

三秒后——

“哈啊！”她猛地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这个动作她排练了十七遍，连呼吸的节奏都精确计算过。

镜头缓缓环绕，土楼卧室的细节逐一呈现：墙上挂着的蓑衣、矮桌上的粗陶茶具、地板上斑驳的光影...这些都是美术组连夜赶制的“生活痕迹”。

“这...这...”刘艺菲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手指悬在空中颤抖。她按照陆晨的要求，先摸了摸锁骨，再慢慢下移。

“姐姐，你在做啥？”

关晓彤的声音从拉门外传来，带着十二岁女孩特有的清亮。刘艺菲猛地转头，镜头捕捉到她瞳孔瞬间放大的细节。

“呃，我只是...”她咽了咽口水，“感觉一切都好真实啊...咦？”尾音上扬的疑问句，活脱脱是个困惑的少年。

关晓彤翻了个标准的白眼：“你睡糊涂了吧？”

她故意把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快、点、起、来、吃、饭！”

“哐！”门被重重关上。刘艺菲呆坐两秒，突然光脚跳起来，蹑手蹑脚地摸向等身镜。

这个即兴加的动作让陆晨眼前一亮——剧本里原本是走过去的。

“咔！”

全场目光聚焦到监视器后的陆晨身上。他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突然对路洋耳语几句。

路洋先是一愣，随即坏笑着招手：“道具组的小王！过来一下！”

戴着黑框眼镜的道具小哥一脸茫然地跑来：“副导，啥事？”

“给艺菲示范下，”路洋憋着笑，“猥琐的表情该怎么做。”

“啊？”小王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这...这...”

“噗嗤...”刘艺菲赶紧捂住嘴，但眼睛已经笑成了月牙。她偷瞄陆晨，发现导演正用剧本挡着脸，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田壮壮老师突然插话：“要我说，这段应该这样。”

老爷子站起来，做了个经典的老流氓表情，还配合着搓手的动作。

“田老师！”

刘艺菲惊呼，“您这哪是猥琐，分明是土匪抢亲！”

片场笑成一团，朱亚文趁机起哄：“陆导，要不您亲自示范下？”

陆晨慢条斯理地放下剧本：“我觉得...”

他突然模仿起刘艺菲刚才的动作，手指从锁骨滑到胸口时猛地变成兰花指，“这样更有喜剧效果。”

“哈哈哈哈！”关晓彤笑得直接滚到了地上。刘艺菲红着脸抓起抱枕砸向陆晨：“导演你讨厌！”

“安静！准备再来一条！”

陆晨突然正色，变脸速度快得让人措手不及，“艺菲，这次试试用左手摸。研究表明，人在震惊时会更依赖惯用手。”

刘艺菲惊讶地眨眨眼：“导演还研究这个？”

“本科，辅修心理学。”陆晨面不改色地撒谎，这其实是前世拍《心理罪》时学来的。

第二次拍摄时，刘艺菲的表现更加细腻。摸到胸口时的微表情从震惊变成了困惑，最后定格在一种奇妙的顿悟上。

当她蹑手蹑脚走向镜子时，甚至下意识提了提并不存在的裤子，完全是个男孩子的习惯动作。

“完美！”陆晨喊停时，现场响起掌声。刘艺菲长舒一口气，突然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导演，”她小声问，“刚才那个摸胸口的镜头...”

“放心，会借位拍摄。”陆晨递过保温杯，“你演出了泷最核心的特质。”

“什么特质？“

“一个普通男孩突然变成美少女时...。”

陆晨嘴角上扬，“既慌张又忍不住暗爽的矛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