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的回答给了贾卜氏与宋小二、褚健、顾五等极大的想象空间,不过实际上他们的想法依然是各奔东西,见贾芸这么没自信心,贾卜氏感觉贾芸进学的希望不大。
不过现在贾芸有了正当的营生,生活上与以前相比已是天翻地覆,因此她也是满足了,其后的时间里不再怎么在意贾芸科考的事,倒是开始考虑给贾芸说媳妇的事。
至于宋小二、褚健等人,或许是因为贾芸行事的出其不意,虽然贾芸这么说,但是他们依然对贾芸抱有希望,当然与初始相比,这个念头弱了些。
如此忙忙碌碌之中,转眼就到了二月十七,也就是放榜的日子,辰时初刻左右,贾芸吃了些早点,然后在贾卜氏“路上小心些”“回头回个信”之类的嘱咐声中,带着褚健出了门。
二月春风似剪刀,春时气佳,一路行人熙熙攘攘……到了县学的所在的青石路时,路上峨冠博带者已经如鲫。
贾芸随波而流,一路上却没看到一个贾氏宗族子弟,也没见到卫若兰、冯紫英、牛清河等人。到了县学的门口也没有看见,倒是看到了贾政的书童伴鹤,一身黑锦的紧身仆衣仆帽,于众多广袖博带中别有一番风采。
只是他毕竟是荣国府的人,眼睛向上惯了的,平时他又常在贾政身边,对贾芸只是似曾相识,并不熟识,因此在看到贾芸时他懒的理会,眼光只是一扫而过……
……
巳时初刻左右,工部西北角一处官房里,贾政把头从邸报处抬了起来,望了望案侧的沙漏,方正的脸上微微出现了些焦虑之色。
还是那句话,贾政是贾氏一族高层中的另类,他是比较在意族人的进学情况的。这其中的原因很多,有他目光比较长远、相对有责任心的因素,他自然是知道荣宁二府是降等袭爵的,知道贾氏一族紧靠祖宗荫庇并不能长久。
第二点则是他爱惜羽毛的缘故,毕竟诗书簪缨之族的牌匾还摆在荣国府的门口。
至于第三点,则是因为朝局、世道的缘故,贾政固然迂腐,可对外也并不是没有感知,四十多春秋,已然让他感到,人在世上没有真才实学,行阻且艰。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贾氏一族已有七八年没有进学者了。进学是指过了县试、府试,成为童生。而实际情况却是别说进学了,就是县试也没有过的,甚至是一试即败,县试第一场都过不了。
不敢应战固然贻笑大方,但若是年年落败,颗粒无收,也是面上无颜。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伴鹤的声音:“老爷。”
“进来吧!”把邸报往官案上一放,带着些匆忙说道。
“怎么样?”伴鹤行礼之际,贾政已经微微探着身子,向前问道。
而伴鹤常伴贾政身边,是十分了解贾政的心思的,人有亲疏远近,他清楚贾政实际上最想知道的是贾琏、贾蓉的情况。当然他也知道贾政内心也希望贾氏宗族子弟中有人能够有上榜者,以挽多年落地之颜面。
因此闻言伴鹤一弓腰,说道:“回老爷,今年却是大喜,其他人虽没上榜,后廊的芸大爷却在榜上了。”
而如同伴鹤所料,贾政心里确实是希望贾琏或贾蓉能够上榜的,他俩毕竟是荣宁二府的直系子弟,若是上榜,则如光柱直照门庭。
但是为了贾氏一族的荣耀他也会把这份渴望寄托在宗族其他子弟身上。
而现在这一点渴望居然实现了!近几年来贾氏一族在考场上终于零的突破,虽然不是最所期,但却让他心里旁枝逸出之感。
贾政不由的淡淡的笑了,随即对伴鹤说道:“赏你二两银子,自己拿去吧!”
贾政寻常外出时,银子是放在伴鹤身上的。说这话时贾政陡然感觉自己的腰杆硬了些。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伴鹤闻言大喜,贾政则摆了摆手。
伴鹤出去后,贾政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脸上的僵硬也一下子化开了……
随即他就感觉该对贾芸做些什么,比如召过来褒奖一番,给些文房四宝、书籍、银两什么的,但是微微一思索,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毕竟明儿贾芸就要考第二场了。
而且他也顾虑着他这样做会不会让人感觉小题大做,会不会被人看低——不过是第一场榜上有名了而已,又不是真正的过了县试。而若是贾芸后来没过县试,就这么大张旗鼓的……
“好饭不怕晚,等考完县试再讲吧,县试不论能不能过,总是要勉励他一番。”最后贾政想道。
而其实这也是贾芸与荣宁二府已经疏远的缘故,对于贾芸总是少了那一份热心。若是贾琏与贾蓉,回府后,不论怎样,他都会找过来嘉奖一番的。
……
而于此同时,褚健也匆匆的跑到了铺子,此时铺子门面里只宋小二一人,院子里只有三五个伙计在收拾毡布、碗碟、桌椅等物。
但是此时褚健完全顾不得人多人少了,一进铺子门面,就冲着宋小二大声嚷嚷道:“大兄上榜了,大兄上榜了,婶婶呢。”
宋小二闻言一愣,但清秀的长方脸就如春风吹拂,倏忽一下笑了,随即腰杆一挺,宛如神机妙算附身一般,神乎其神的说道:“我早对你们说过,大兄会考上的……你且在这看着。”
说罢,宋小二起身就从后门往后跑去。
“你干什么去,我还要找婶婶,告诉她……”褚健扬声喊道。
但宋小二不答,脚步倒是更紧了……
匆匆跑到后宅,见了正在窗下缝补的贾卜氏,不及行礼,便匆匆说道:“婶婶,大喜,大喜啊!大兄上榜了,上榜了。”
还是那句话,对于对于贾芸是否能上榜,贾卜氏实际是不抱多少希望的。
“啊!”
闻言她不由的惊讶的应了一声,手却是一哆嗦,针扎进了拇指肚里。
但是此时她已是完全觉不得疼了,只是本能的一拔,同时抬首道:“真得!!”
“真的。褚大哥说的。”
“健哥儿在哪?芸哥儿呢?”
“婶婶,大兄在后面,让我先回来报信的。”褚健一边快步走过来,一边说道。
同时暗暗瞅了宋小二一眼,心里决定明早操练时把宋小二操练出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