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前行,转过山坳,一抹金属冷光刺破雾气。扭曲的自行车轮卡在断崖边,辐条间缠着深绿色藤蔓,仿佛被时间腌渍的标本。
看到这个自行车轮,两人都是精神一振,在这峡谷待了五天了,除过那一个可乐瓶子外,这是两人第二次见到人类社会的东西。
“我们在周边找找看,看能不能有其他发现。”慕云说。他们两个现在像原始人,所以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任何文明社会的东西,都可以用得上。
搜遍了四周,除过这个自行车轮,慕云在一处乱石堆中找到了一个铁制水杯,瓶身有一处凹陷进去,应该是撞击硬物形成,但是不影响使用。她找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工具盒,打开里面的工具倒是很齐全,小扳手,小钳子以及各种螺丝刀头和一个可调节手柄。看来都是车上的,可惜自行车其他部位没看到。断崖下面断木碎石林立,看不清具体情形,两人喊了几声也没有什么回应,虽然身体伤势好转,但是现在下去探索显然也不大可能,只能等以后再说。
又往前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已是下午时分,手机依旧没有信号,山体越来越陡,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两人打道回府。
返程时日头已西斜,慕云肩扛车轮,她怀抱金银花,药香混着铁锈味在衣襟间萦绕。路过陷阱,藤蔓依旧空荡,唯有竹弓在风中轻吟,唱着一首无果的挽歌。
“晚点取水的时候再来看看陷阱有没有收获,没有的话今晚我们就得吃草了。”慕云道。
“那正好,我减肥。”她说。
“看来你对肥的定义真的有误解!”慕云看着她道。她身材纤细,比例很好,委实和减肥扯不上什么关系。
“我有小肚子!”她挺了挺小腹,慕云视线不由扫过去,然后悄悄咽了口口水。
“再减就被风吹走了。”
“那不怕,刮风的时候我拉着你。”
树洞内,火光将车轮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宛如一轮破碎的月。
慕云用螺丝刀拆下自行车轮的刹车盘,这很是费了他一番功夫。“你要这个干嘛?”她在处理带回来的金银花,并且准备晚饭,荠菜,冬笋,竹荪还有一块山药,真的都是草。
“明天找块石头打磨一番,装个柄可以当做斧头,有很大用处。”慕云如此回答。如果有现成的刀具,他其实可以做很多东西,但是很遗憾没有,现在有了这个车轮的刹车片,他可以自己做了。
地上还有几根新砍的竹子,其中一个有杯口粗,旁边火堆上有一根他早就拆下来的车轮辐条,一端绑在一根长树枝上,此刻辐条已经被烧的通红。
慕云取下烧红的辐条,拽过那根最粗的竹子,用辐条去烧穿竹子的竹节,如此忙碌一番,竹子中的竹节被全部烧穿,慕云把它架在壁炉上,另一端穿过树洞缝隙,伸展到外面,一根简易的烟囱就做好了。
只是一根小小的烟囱,但是却立马让壁炉提升了好几个档次,至少原本随着燃烧产生的烟雾,此刻都顺着烟囱排到了外面,树洞里面的舒适度大大提高。
“杨老师真厉害!”她看着他忙完,递上了碗,里面装着热腾腾的汤。慕云接过碗,热气氤氲中,两人的目光相接,她的眼中带着笑意。
壁炉的火光在岩壁上投射出他们的影子,像极了一对新婚夫妻。
树洞外,暮色渐沉,风掠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陷阱已经布下,明天或许会有收获。
而今晚,他们还有热汤,有火堆,有彼此。
这就够了。
时间到21:37分,手机一如既往没有信号。
夜风从新制的竹烟囱缝隙渗入,发出细微的呜咽,像被掐住喉咙的兽。火光在陶瓮底部跳跃,将她的影子投在树洞顶部的枯枝上——那影子时而拉长,时而蜷缩。
她放下手机,过来解开慕云腰间的布条,结痂的伤口在火光下泛着暗红。她跪坐在他身侧,被沸水煮过的布条,蘸了金银花药汤,轻轻擦拭伤处。水珠顺着他的腰线滑落,在枯叶铺就的“床”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明天用刹车片做斧头,可以砍些竹子,编几个竹筐。”慕云开口,通过转移注意力来分散疼痛,还有一些每次她给他换药时,都会产生的遐想,“再采一些黏土,烧几件工具,另外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盆,用来洗漱,你觉得呢?”
听到洗漱,她的手指顿了顿,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这样一说,突然想起来,五天没洗澡,变臭了都。”她一边为慕云处理伤口,一边自我调侃、
“不臭,还是香的。”慕云身子前倾向她凑近,抽了抽鼻子,如此回答。她的身上,混合着草药味和松木香,并不难闻。
这个动作有些孟浪,慕云自己也意识到了,便又端正了身子。向她看去,水汽从陶瓮中升起,模糊了她的表情。
她的手指仍停留在他的腰侧,指尖微微发颤。水汽在两人之间氤氲,模糊了视线,却让呼吸声愈发清晰。
“香的?“她轻声重复,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带着笑意,又像是某种试探。
慕云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那里沾了一丝水汽,在火光映照下泛着细碎的光。
她没再等慕云继续回答,只是继续为他擦拭伤口,动作却比先前慢了许多。
慕云的呼吸不自觉地放缓,树洞内一时只剩下火堆轻微的噼啪声,和两人交错的呼吸。树洞内安静得可怕,只有火堆偶尔发出的爆裂声。
“慕云。“她忽然唤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嗯?“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倾身,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这个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慕云浑身一僵,手中的车轮辐条差点戳进自己身体。
“累了?“慕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她轻轻摇头,发丝蹭过他的颈窝,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只是……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慕云的心跳陡然加速。他缓缓抬起手,犹豫了刹那,最终落在她的背上。隔着单薄的毛衣,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
“嗯,是挺好!“他低声应道,这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也是他最渴望的生活,此刻却用最平淡的语气说了出来,然后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她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暖暖的。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谁都没有再说话,仿佛这一刻的安宁比任何语言都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