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尖在「松本集团诉国家卫健委」的案卷上顿住，墨水在「克隆」二字上晕开一片深蓝。林夏盯着那片扩散的痕迹——像极了她二十岁那年，在渔镇诊所打翻的碘酒。
助理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有位林先生找您。”
会客室的百叶窗缝隙间，阳光将父亲的影子切割成细条。他穿着泛黄的衬衫，袖口磨出的毛边让林夏想起监狱劳动车间的棉纱编号。父亲佝偻着背，曾经能轻松抱起她摘樱花的手臂，如今在袖管里空荡荡地晃着。
“减刑半年。”
他的声带像是被砂纸磨过，林夏知道那是长期接触记忆晶体挥发物导致的声门损伤。当父亲伸手去接信封时，她注意到他小指缺了一截——那是三年前监狱暴动时，为保护一个少年犯留下的。
泛黄的照片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三行字：
LS-001（林夏原始基因样本编号）
QH省共和县恰卜恰镇（母亲最后任教的学校坐标）
当樱花第三次开放时（母亲留给父亲的密语）
父亲的手指在照片边缘反复摩挲，这个动作触发了相纸夹层里的压感芯片——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展开，显示母亲临终前录制的视频。画面里的她戴着呼吸面罩，声音却异常清晰：
“原谅他吧，他只是一直没学会怎么爱人。”
父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血丝——那是记忆晶体排斥反应的晚期症状。林夏下意识去按急救铃，却在最后一秒停住。她第一次看清，父亲后颈上那个L形疤痕，和自己锁骨上的一模一样。
“下个月...我要去青海支教。”
父亲说这话时，目光落在事务所墙上的中国地图。林夏突然明白，母亲选择共和县不是偶然——那里有全亚洲最大的克隆伦理教育示范基地。
她松开桌下的录音终止键。这个动作让父亲瞳孔骤然收缩，他太熟悉这个声音——十年前在渔镇码头，林夏就是用同样的方式，终止了对他的第一次庭审录音。
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小樱和齐悦正在楼下玩新买的拍立得。透过玻璃，能看到照片一张张吐出：父亲佝偻的背影、林夏攥紧的拳头、飘在空中的樱花花瓣——恰好构成母亲最爱的俳句格式。
父亲临走时，在门廊留下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
他服刑期间设计的记忆清除装置图纸（用牙膏管背面绘制）
青海支教聘书（聘用单位印章是克隆体权益保护协会）
一粒樱花种子（基因检测显示与法院那棵同源）
林夏站在窗前，看着父亲的身影融入暮色。她没发现，自己无意识摩挲着锁骨疤痕的动作，和父亲刚才摩挲照片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