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功德录

轰隆隆!

雷霆炸响,电蛇撕裂夜幕,映射朱墙。

武康县连日暴雨,在洗刷泥泞的同时,也捎带着将些不为人知的阴暗,裹挟而出!

檐下,一个头顶生癞的男人哈着腰,满脸讨好接过了门内人递来的荷包,眉峰攒动,惊喜道:“周管事,这月的药引金似乎高了许?”

以往都是五两银子,可刚荷包入手被他一掂,估摸有双倍了。

“这头药豕不行了,带回去吧。”

粪车由家丁推出,跨过门槛颠簸两下,扯开了盖在上面的草席,露出个灰暗的少年面孔。

雨更盛,粪水掺着血水沿着车辙,歪歪斜斜一路朝巷子外头奔去。

……

“这是给我干哪来了?”

李牧感觉身体格外沉重,一双眼皮就像坠了铅似的怎么都睁不开。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说什么‘药引金’、‘药豕’之类的话,而后便是一阵剧烈摇晃,脏水搅着旧患新伤,把无数记忆碎片甩进了他的脑海里!

“……我穿越了?”

短短几分钟,李牧便理清楚了现在的处境。

前身是个乞儿,半年前沿途乞讨一路行至此地,还未等寻到处破庙残观落脚,便被一对主动找上他的夫妇收养。

起初,他也当是时来运转,穷苦十五载终遇良心人,却不想前脚才刚随那夫妇踏入门户,后脚便被铁链绕颈,如狗般弃入柴房!

而在那里,他瞧见了十几个同他一样境遇的‘货’!

“蠢啊!你一个头上生虱子脚下长毒疮的乞丐,凭什么就认为别人会对你掏心掏肺?”

李牧喉间泛苦,如此陌生世界再加上天崩开局,倒不如让他回去继续做牛马呢!

在骗他来的第二日,夫妻俩便迎来了出货的机会,同样是雨夜,他随其余人由一条铁链串着,摸黑送入了城里的大户人家。

紧接着,便是噩梦开始!

那户人家不知要修什么邪门武功,需以人血辅佐,前身同其他人被囚于一室,捆束四肢,只余下手腕日夜以刀割取血。

每次放血皆不致命,事后管事的还会命他们吃下一种腥臭药丸,加速伤口固化,周而复始……

前身无意间曾听那管事和旁人提及,凡是被送来的都叫‘药奴’,亦称‘豕’与猪无异,只因那不知名的药丸毒性太强,需以豕来过滤,祛其毒取其精!

在这种非人的折磨下,前身整整熬了半年,今夜——终是撑不住了。

“以人为筛,食血纳药…还真是……一堆畜生啊!”

李牧胸口瞬间剧烈起伏。

“咦?”

推车的癞子头停下脚步,随之李牧便察觉有一只手在自己鼻尖上探了探,借着轰隆的雷声,这人戏谑的声音响起:“啧,竟然还有口气,养上两天说不定还能再卖一回。”

“就不知同一个货,下次周管家见到还会不会收了?管他呢……就算他不要,这武康县里还愁没人买药豕吗?”

他本想寻个僻静地方将这药豕连同粪车一起推下壕沟,但现在看来,似乎可以再等等。

此次白白多赚了五两银子,想到这儿顿时乐的哼起了小曲,推粪车时也更卖力,脚步飞快。

而听见这些话的李牧,心头积郁的怒火更盛一筹,意识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

下一刻,他仿佛堕入到了另外一片世界,无尽的黑暗中只有一点荧光指引他不断向前……

“这又是哪?”

念头刚刚升起,眼前的荧光陡然膨胀,周遭瞬息被照的大亮。

数不尽的金色书页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绵绵不绝,李牧下意识抬手遮眼,待睁开时,却见那些书页已在他面前组成了一本‘书’!

“功德录?”

“这不是之前我被家人忽悠下单的么?一直都没发货,在这收到了?”

李牧纳闷,好奇驱使下伸手碰向眼前的典籍。

斑驳的封皮尽显古朴沧桑,《功德录》三个字不断闪烁金光,一眼看去便有种说不清的厚重感,随着他指尖触碰,书页自动翻开,一段谶语立刻飘入进李牧脑中。

【善恶之录,如影随形

承负自召,毫发无遗】

李牧下意识诵读,心中大喜:“难道这就是我的金手指?”

上一世他摸鱼时可没少看网络小说,此刻只有一个疑问,:“具体该怎么操作?”

然而《功德录》却压根没有回应李牧的问题,只是书页再次翻动起来。

【姓名:李牧】

【修为:无】

【灵根:下品(0/10)】

【功德值:0】

【功法神通:暂无】

“功德值?看来是要积攒功德了,这倒也真符合第一句谶语…善恶之录,如影随形,只不过……”

“我都这样了,还怎么行善事攒功德?”

苦笑一声,李牧有些无奈。

不待多作他想,这时身子下的粪车又是一阵剧烈颠簸!

下一秒,

“嘭!”

李牧被人一把掀到了地上,泥浆顿时灌满口鼻,瞬间将他呛醒,猛地咳嗽起来。

“呦,当家的!你怎么还把这条狗崽子给带回来了?”

一道尖锐的女人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李牧只觉得背上一沉,女人朝着他猛踩了两脚。

“别提了,明明都是同一批送去吕府的豕,偏偏就这废物先扛不住了。

周管家多给了五两,让我把这碍眼的东西带走,我瞧还有口气准备养几日,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癞子头啐了李牧一口,反手把系在腰间的荷包取了下来,抛到妇人手中,继续道:“去,打四两好酒,再弄两个热菜,特娘的这大雨可浇死老子了。”

“得嘞,当家的你快回屋里歇着,奴家这就去。”拿了银子的妇人喜笑颜开,当即撑开一把油纸伞,扭动肥臀朝院外走去。

雨仍未停,癞子头交代完就已经回屋了,一时间整个院子中只剩下李牧,如死狗般蜷缩在泥坑当中,不断发抖!

……

“是他们…没错……就是他们……”

李牧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堂屋,眼神冰冷。

屋内,烛影绰绰,透过被雨打湿的窗纸,隐约可以瞧见带他回来的癞子头这时正背对着这个方向。

逃?

念头才刚升起又被李牧快速掐灭!

按照前身的记忆,这里通往外面的路只有一条,他若贸然出去,女人回来,二者势必遭遇!

而以他目前的身体情况来看,一旦正面遇上,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既然逃跑不太可能,那就只有……

“虽然冒险,但未尝不能一试!”李牧从地上爬起,捧起一捧泥浆水大口灌下。

泥沙混合雨水,虽不饱腹,但却也让他又恢复了几丝气力。

轰隆!

银蛇飞舞,李牧很快就摸到了窗下,一柄闲置中被搁在沿上锈迹斑斑的豁口柴刀,牢牢被他攥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