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持续了整整三天。
温婉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般的痕迹。她手里攥着医生刚发来的检查报告——心脏功能又恶化了,这次医生用红笔在“建议立即住院”几个字下面划了三条横线。
手机震动起来,是傅瑾辰的短信:“今晚陪赵志雄参加酒会,地址发你。别迟到。”
温婉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回了一个“好”字。自从慈善晚宴后,傅瑾辰变本加厉地利用她应酬各种客户,仿佛要榨干她作为傅太太的最后一点价值。
“少夫人,您的药。”老管家陈叔端着水杯和分装好的药片走进来,眼中带着欲言又止的担忧。
温婉迅速将检查报告折起来:“谢谢,放桌上吧。”
陈叔放下水杯,突然压低声音:“今晚…需要我安排车提前等您吗?”
温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一个月来,每次她被迫应酬回来,都是陈叔默默准备了解酒茶和热毛巾。这位在傅家工作了二十年的老人,是这座冰冷宅邸里唯一对她流露善意的人。
“不用了,陈叔。”她勉强笑了笑,“我今天自己开车去。”
陈叔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少爷他…最近压力很大。自从林小姐去世后,他就…”
“我知道。”温婉轻声打断,“没关系的。”
老人叹了口气离开后,温婉才拿出药片吞下。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天色阴沉得像是提前入了夜。她换上傅瑾辰指定的黑色露背礼服,对着镜子涂上正红色口红——这是他的要求,说这样“看起来更值钱”。
出门前,她鬼使神差地回到卧室,从床底下取出那个丝绒盒子放进手包。这个危险的举动连她自己都解释不清动机,只是直觉告诉她,今晚可能会需要这个“筹码”。
赵志雄的酒会设在郊外私人会所。温婉到达时,门口已经停满了豪车。她刚下车,就被两个保镖模样的人拦住。
“傅太太是吧?赵总吩咐了,您得从特殊通道进去。”那人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牙。
温婉握紧手包,跟着他们绕到会所后门。狭窄的走廊灯光昏暗,墙壁上挂着些不堪入目的“艺术品”。最里面那扇门前,保镖突然抢过她的手包。
“赵总说,今晚任何通讯设备都不能带进去。”
温婉来不及阻止,对方已经粗暴地翻检起来。当那人拿起丝绒盒子时,她的心跳几乎停滞。
“这什么玩意儿?”保镖打开盒子,嫌弃地看了眼染血的手链,“算了,赵总只说不让带手机。”
他将手链连盒子扔回包里,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包厢里的景象让温婉胃部抽搐——赵志雄只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中央,周围站着几个同样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孩。茶几上摆满了酒瓶和可疑的白色粉末。
“傅太太!”赵志雄兴奋地站起来,浴袍腰带松垮垮地挂着,露出肥腻的肚皮,“等你好久了!”
温婉站在原地没动:“赵总,我是来谈城南地块合同的。”
赵志雄哈哈大笑,满嘴酒气喷在她脸上:“急什么?先陪我喝几杯!”他拽着温婉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推到她面前。
“喝了它,合同我马上签。”
温婉看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突然想起傅瑾辰昨晚在书房独饮的也是这个牌子。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好酒量!”赵志雄拍着大腿,手已经不安分地摸上她的后背,“傅瑾辰那小子真是暴殄天物,放着这么个尤物不用…”
温婉猛地站起来:“赵总,酒我喝了,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吗?”
赵志雄脸色一沉,突然将整瓶酒泼在她身上:“装什么清高!傅瑾辰早把你卖给我了!”他一把扯住温婉的头发,“今晚不把我伺候舒服了,别说合同,我让你走不出这个门!”
冰凉的酒液顺着锁骨流进衣领,温婉感到心脏开始不规律地狂跳。她挣扎着去抓手包,却被赵志雄一巴掌扇倒在沙发上。
“贱人!真当自己是傅太太了?”他压上来撕扯她的裙子,“傅瑾辰亲口跟我说,你不过是他报复温家的工具…”
温婉的视线开始模糊,胸口传来刀绞般的剧痛。在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她的手碰到了丝绒盒子…
一声巨响,包厢门被踹开。
“赵志雄,你找死。”
这个冰冷的声音让温婉浑身一颤。她艰难地转头,看到傅瑾辰站在门口,黑色风衣上雨水未干,眼中翻涌着滔天怒火。
赵志雄吓得从她身上滚下来:“傅、傅总?不是说好今晚她归我…”
傅瑾辰没说话,一拳将赵志雄打翻在地。随后跟进来的保镖迅速控制住场面,将那些女孩和赵志雄的手下全部清了出去。
温婉蜷缩在沙发上,礼服已经被撕破,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她试图坐起来,却突然咳出一口血,溅在傅瑾辰伸过来的手上。
傅瑾辰僵住了,鲜红的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滴落。他盯着那抹刺目的红色,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你…怎么了?”
温婉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傅瑾辰惊慌失措的脸——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再次醒来时,温婉闻到了消毒水的气味。她躺在医院的VIP病房里,手腕上连着心电监护仪。窗外雨声依旧,床头灯在墙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醒了?”
这个低沉的声音让温婉浑身一颤。她转头,看到傅瑾辰坐在阴影里,手里拿着那个丝绒盒子。
“这是什么?”他打开盒子,染血的手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温婉的喉咙干得冒火:“你…早就知道它在床底下,是吗?”
傅瑾辰的眼神阴晴不定:“我问你,为什么带着它?”
“因为…”温婉艰难地撑起身子,“我想知道林雨嫣死亡的真相。”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傅瑾辰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几步走到床前,一把掐住温婉的下巴:“你凭什么碰她的东西?!”
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温婉疼得眼前发黑,却倔强地直视他的眼睛:“那条手链…背面刻了字…‘愿真相早日’…后面被血盖住了。傅瑾辰,你在隐瞒什么?”
傅瑾辰的手突然松开,像是被烫到一般后退两步。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愤怒中混杂着一丝温婉从未见过的东西…像是恐惧?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果不是你父亲…”
“我父亲从没酒驾!”温婉突然提高声音,随即因为心脏刺痛而弯下腰,“那天…那天他是去接我放学…路上突然有辆车逆行…”
傅瑾辰的眼神变了:“你说什么?”
温婉咬着牙从手包里摸出手机,调出一段模糊的行车记录仪视频:“这是我找了五年才拿到的证据…撞死林雨嫣的是一辆黑色奔驰,车牌被遮住了,但车型和你父亲当年那辆一模一样!”
傅瑾辰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夺过手机,死死盯着屏幕。视频里确实有辆黑色奔驰突然变道,将对面车道的红色跑车撞得粉碎。而就在几秒前,能清晰看到温志远的车正常行驶在另一条车道上。
“不可能…”傅瑾辰的手指微微发抖,“父亲明明说…”
“你父亲告诉你是我爸撞的,对吗?”温婉惨笑,“因为当时他正在那辆奔驰上!林雨嫣约你见面要说的秘密…是不是和傅氏集团的非法集资有关?她当时在财务部实习,很可能发现了什么…”
“闭嘴!”傅瑾辰突然将手机摔在地上,屏幕顿时碎裂。他像困兽般在病房里来回踱步,最后停在窗前,拳头狠狠砸在玻璃上。
“你知道你在指控谁吗?”他的声音里带着危险的颤抖,“我父亲是傅氏集团的创始人,他怎么可能…”
“那你解释一下这个。”温婉从枕头下摸出那张被血染红的诊断书,“林雨嫣手链上的血迹,和医院存档的温志远血液样本DNA比对结果一致。那根本不是车祸受害者的血,而是我爸的!他当时下车救人,却被你父亲的人打晕,故意制造酒驾假象!”
傅瑾辰转身的瞬间,温婉看到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这个发现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原来傅瑾辰,也是会哭的。
“五年…”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我恨错了人五年…”
监护仪的警报声再次响起,温婉的视线开始模糊。在陷入黑暗前,她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以及一个近乎哽咽的声音在耳边说:
“坚持住…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