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祠堂

酉时,乔家祠堂

乔家不是个小家族,家里出过高官,也出过显贵。本家在兰陵,乔煜父亲一支发达后,在长安城设了祠堂。

逢年过节或者有什么大事,本家的长老家主回来长安走动。

沈湘晚嫁入昌平侯府后帮忙操持过祭拜,与这些人有过一两面之缘,但并不熟悉。

娄氏坐在中间哭诉着。

以二长老为首的族人呼噜噜的围满了祠堂。

沈湘晚被挤到外围。

彩星跟在沈湘晚身后,忧心忡忡。

“夫人,咱们要不然走吧。”

沈湘晚:“去哪?我是个连娘家都没有的昌平侯府主母,能躲到哪里去?”

彩星面露不忍,但也没法继续往下说。

夫人嫁入昌平侯府后,受了太多委屈了。

乔媛是外嫁的女儿,不得入祠堂。

她寻到沈湘晚,阴阳怪气道,“嫂嫂来了怎么不进去?”

沈湘晚:“怕忍不住,一把火烧了你家的祠堂。”

乔媛脸上的笑险些绷不住,“嫂嫂说笑了。你别怕,母亲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我巴不得她赶我走。”

乔媛突然看不明白沈湘晚想要什么了。

她想离开乔家,但是也没那么想。

这个人矛盾的很。

乔媛还想再说什么,沈湘晚睨了她一眼:“裴家还不接你回去?”

裴家和昌平侯府同在长安城,乔媛回娘家回得很勤。

乔媛垮下脸:“嫂嫂也是做女儿的,竟然不容许小姑回娘家。”

“我没家,我家里人早就死了。”沈湘晚看着乔媛的目光带着寒意,“我这个人是天煞孤星,刑克六亲,小姑还是趁早离开别和我沾上关系。”

乔媛此时才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湘晚不再和乔媛磨蹭,因为娄氏叫她了。

“晚儿啊,这位就是二长老,你应该见过。”

娄氏笑眯眯的和沈湘晚介绍,她一副慈母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刚和沈湘晚放过狠话。

沈湘晚出身太傅沈家,礼数一向周全。和二长老见礼,别人无法挑出错。

二长老是个个子不高的瘦弱老人,花白着胡须,看着倒是慈眉善目。

“不错不错,是个好人选。”

“人选?”沈湘晚对上娄氏带着深意的目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她这个婆婆,强势起来可以撒泼骂街,阴狠起来净用些腌臜手段。

二长老恍然大悟:“侯老夫人还没和你说吧,老宅那边的三郎要娶妻,需要个稳重知礼的妇人过去帮忙。”

乔家老宅远在兰陵,也算是一方霸主,嫡子娶妻礼数自然要周到——这时候最好选择一个出身尊贵,有福气的已婚妇女去添喜气。

沈湘晚去看娄氏:“母亲,我天煞孤星刑克六亲,入府三年不曾生养,不是个好人选。”

二长老听到这话神色一僵。

若当真如她所言,那她去了就不是添喜气了,反而是招晦气。

娄氏笑着打圆场:“这孩子昨儿和阿煜闹矛盾了,小两口儿吵架。湘晚可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

二长老有些动摇。

沈湘晚这周身气度确实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儿。

更何况昌平侯府的地位摆在这里,他们娶妻肯定是顶顶好的——容貌,家室,才情。

二长老:“你还年轻,孩子的事儿不急。”

沈湘晚不想去。

她一旦去了兰陵,那短时间可就无法和乔煜和离了。

她猜到娄氏想做什么了。

当朝律法,妻告夫乃大不敬。

沈湘晚占着侯府主母一位,娄氏就赌她不敢状告乔煜。

看来她的动作有些急了,被人察觉了。

沈湘晚沉默片刻,突然改口:“好,我去。”

她的松开并没有让娄氏松口气。

在娄氏的计划里,沈湘晚应该大闹一场,然后被她以丢人现眼之名关在祠堂中囚禁。

人一旦关了起来,那放出来可就难了。

“怎么?母亲是不高兴我去吗?”

娄氏会装,沈湘晚也会装。

她声音温和如水,小心翼翼觑着娄氏的脸色,一看就是绝对从夫的那种性子。

二长老眼底的满意更甚。

想不到来一趟长安城能找到如此合适的人选。

老宅三郎得这样一位妇人添福,日后日子必将顺遂。

二长老:“既然如此,那就定在七日后出发,夫人早做准备。”

娄氏虽然没达到目的,但沈湘晚做足了礼数,给足了她脸面。

她要陪二长老和老宅来的几位亲戚一块用膳。

沈湘晚没那个心思陪他们应酬。

娄氏也怕沈湘晚突然犯病拔刀,到时候见血,不敢留她。

沈湘晚完好无损的出来,乔媛是有些失落的。

沈湘晚目不斜视的越过乔媛。

“喂!你就这么去兰陵了?”乔媛追过去问。

沈湘晚加快了脚步。

乔媛怒气冲冲:“沈湘晚,你装什么装!”

回到主院,彩星欲言又止的看着沈湘晚。

“夫人为什么答应老夫人?”

沈湘晚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她很漂亮,精瘦白皙的小脸上五官明艳动人。

可这三年她习惯绷着脸,习惯扮演一个懦弱无能的妇女。

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看着老气横秋。

“苏晏雪变卦,陆栖迟掺和进来,我差点功亏一篑,我想知道原因。”

“想知道原因那让下人去调查啊。”

沈湘晚摇头:“下人查不明白,我要亲自去查。在昌平侯府出入不便,还有老夫人盯着,出去反而是个很好的由头。”

她和苏晏雪自幼的情意。

沈家出事后,苏晏雪一直在背后默默帮扶她和沈知鹤。

今日本该收网,她不明白苏晏雪为什么没来。

更不明白来的人为什么是陆栖迟。

“夫人好像对陆公子有偏见。今日多亏了陆公子相助,否则夫人就被……”彩星一副不敢回想的模样。

沈湘晚冷笑一声,眼底猩红布满血丝,看着有些癫狂:“偏见?陆栖迟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的疯狗。”

这是沈湘晚第二次这么评价陆栖迟。

意识到自己失态,沈湘晚擦干净眼泪,又是那副木讷古板的模样。

“以后离陆栖迟远点儿,那样的人咱们沾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