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穿1937,统计科的新生

  • 暗战秘谍
  • 秐篆
  • 4743字
  • 2025-06-23 17:06:58

钟声敲了七下,陆慎言猛地从梦魇中惊醒。

剧烈的头痛如同电钻般贯穿他的太阳穴,模糊的视线中,一间狭小陌生的房间逐渐浮现。斑驳的墙面,窗户透进的清晨微光,一张简陋的木桌,上面散落着几份泛黄的文件和一杯不知何时放下的茶水,茶面已结了一层薄薄的茶垢。

“这是哪里?“他喃喃自语,声音却陌生得惊人,不是他记忆中略显沙哑的中年嗓音,而是一个年轻人清脆的声线。

陆慎言挣扎着起身,一阵眩晕袭来。他本能地扶住桌沿,目光落在桌上一份敞开的报纸上——《申报》,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六日。

“1937年……“

这两个数字如同重锤敲在他心上。作为一名历史专业出身的情报分析员,他对这个时间节点再熟悉不过:卢沟桥事变的前夕,全面抗战爆发的前奏,上海沦陷的倒计时。

陆慎言颤抖着双手抓起桌上的小镜子。镜中映出的面孔让他呼吸几乎停滞——陌生的脸,年轻的脸,二十出头的模样,棱角分明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眼中闪烁着的惊惧与困惑却是自己的。

“冷静,必须冷静。“他暗自告诫,多年情报工作的训练让他迅速压制住内心的惊慌。无论这是幻觉、梦境还是某种超自然现象,当务之急是弄清身处何地,扮演何人。

房间角落有一个小手提箱,他踉跄着走过去,翻开内容物:几件质地一般的衬衫、长裤,一本工作证明,上面印着“行政院统计委员会统计科“的字样,配有照片——正是镜中那张陌生而年轻的脸。姓名一栏赫然写着“陆慎言“。

“这……“他嘴角抽搐,竟然连名字都一样?

一系列零散记忆如同碎片般涌入脑海:统计科科员,租住在法租界一处简陋公寓,性格内向,少言寡语,每日往返于统计科办公楼与住所之间,几乎无交际圈。

这些应该是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但为何如此模糊不清?陆慎言皱眉,又发现更多扰人的细节:这些记忆破碎而不连贯,像是被刻意删减过的电影胶片,有大片空白无法解释的时段。

桌上的闹钟显示七点二十分。根据记忆,八点半前需要到统计科报到。他强迫自己行动起来,穿衣洗漱,所有动作都是陌生而熟悉的,身体似乎保留着习惯,而他的意识则像个局外观察者。

打领带时,他望向窗外。沿街是典型的上海石库门建筑,远处几座西式洋楼格外醒目,街道上已有行人匆匆走过,黄包车夫招揽着客人,一派晨间的忙碌景象。除了服装样式和街道陈设与记忆中的现代上海截然不同外,白色恐怖的迹象已经显现——每隔几百米就有巡逻的日本宪兵,行人见到他们都不自觉地低头加快脚步。

陆慎言目光掠过桌上的一叠文件,是些统计报表和分析结果。他快速浏览,发现这些是关于上海地区粮食、布匹等民生物资的统计数据,枯燥乏味,却提供了了解当前局势的窗口——物价轻微上涨,部分区域出现粮食短缺,这都是战争临近的征兆。

在准备出门前的最后一刻,陆慎言突然注意到床底有个不起眼的小木盒。他俯身拉出,发现是一个上锁的简易匣子。凭借专业直觉,他确信这里可能藏有重要线索。奈何没有钥匙,现在也不是细查的时候。他将木盒重新推回床底,但在心中做了标记。

穿戴整齐,对着镜子最后检查一遍,确保每一处细节都符合这个平庸统计科员的形象。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入1937年的上海滩。

***

伪SH市行政院统计委员会位于四川路一栋欧式建筑内,外表庄严肃穆,内里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氛。

陆慎言踏入大厅,顺着记忆中的路线上楼,来到三楼统计科。办公室里已有几位同事在各自座位上忙碌,空气中弥漫着墨水和陈旧纸张的气息,窗外不远处飘扬着的膏药旗刺痛了他的眼睛。

“陆科员今天来得挺早。“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子——统计科科长钱向明抬头打量他,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钱科长早。“陆慎言微微躬身,声音不大不小,神态恭敬却不卑微,恰到好处地扮演着身份的角色。

“昨晚那份粮食统计报告做完了吗?吉川参事上午要过目。“钱向明压低声音,提到日本顾问时的神态谦卑得有些过分。

“已经完成。“陆慎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整齐的文件,暗自庆幸原主人已经完成了工作。

钱向明粗略翻阅后满意地点头:“好,放我桌上。对了,“他忽然皱眉,“你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

陆慎言心头一跳,表面却波澜不惊:“有些头痛,可能是天气变化的缘故。“

“年轻人别总熬夜看书,伤身体。“钱科长不经意地说,却让陆慎言精神一振——原主人是个爱看书的人?这是个有用信息。

陆慎言回到自己的工位,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从这里可以观察到整个办公室的动态。他打开桌上的文件夹,假装投入工作,实则暗中观察周围的人员配置和工作流程。

统计科共有八名工作人员,除钱科长外,还有一位副科长李维贤,四位统计员和两名文员。陆慎言注意到,李维贤对日本人特别殷勤,与钱科长似乎有某种微妙的竞争关系;文员王静是唯一的女性,安静贤淑,但眼中偶尔闪过的犀利让人怀疑她比表面看起来更为复杂;另一位沉默寡言的张姓统计员则时常独处,似乎刻意与他人保持距离。

上午十点,一阵骚动打破了办公室的平静。日本顾问吉川一郎在两名随从的陪同下进入统计科。所有人立即起立,钱科长和李副科长热情迎上前去,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吉川是个身材矮小但目光锐利的中年人,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不可挑战的权威。他简单巡视了办公室,目光在陆慎言身上停留了一秒钟——仅仅一秒,却让陆慎言后背渗出冷汗。

“钱科长,听说你们最近在做物资统计分析。“吉川说着流利的中文,语调平静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我方面对有些特殊调查需求,需要抽调一名统计员协助。“

钱科长连连点头:“没问题,吉川参事请指示,需要什么样的人?“

吉川的目光扫过办公室,最终落在了角落:“就他吧,那个年轻人。看起来安静,做事应该细心。“

陆慎言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攀升。钱科长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转向他:“陆科员,过来见见吉川参事。“

陆慎言起身走到吉川面前,不卑不亢地行礼:“吉川参事好。“

吉川细细打量着他,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明天开始,每周二、四下午到日本顾问部报到,协助一个特别统计项目。具体工作我的秘书会交代。“

“是,参事。“陆慎言低头应答,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这是危险还是机遇?是偶然的安排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吉川离开后,办公室恢复了平静,但陆慎言能感受到同事们投来的或同情或妒忌的目光。被日本顾问点名是把双刃剑——可能意味着升迁机会,也可能带来无尽麻烦。

“陆科员,运气不错啊。“李副科长走过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酸意,“能得到吉川参事赏识。“

“侥幸罢了,李副科长。“陆慎言谦逊回应,同时暗中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

李维贤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希望你明白这份'荣幸'意味着什么——机会和责任并存。吉川参事不喜欢让他失望的人。“说完转身离开,留下陆慎言在原地思索这番话的弦外之音。

午休时分,陆慎言独自走到楼下一家简易食堂用餐。他选择了一个可以观察整个食堂且背靠墙壁的位置,这是特工的基本警惕。点了一碗阳春面,他一边小口进食,一边整理上午的所见所闻。

“介意我坐这里吗?“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一看,是同科室的张统计员,那个总是沉默的年轻人。

“请便。“陆慎言微笑点头,内心却立即绷紧。在情报行当摸爬滚打多年的直觉告诉他,看似无意的接触往往最值得警惕。

张统计员——根据工牌上的全名是张守诚,安静地坐下,开始吃面。两人一时无言,氛围却并不尴尬。

“吉川找上你,要小心。“就在陆慎言以为这顿饭会在沉默中结束时,张守诚突然轻声说道,声音低得几乎被周围的喧嚣淹没。

陆慎言眼睛微眯,不动声色:“怎么说?“

“日本人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张守诚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情绪,“尤其是对我们这种小职员。“

“谢谢提醒。“陆慎言谨慎地回应,不置可否。

张守诚似乎也没期待更多交流,迅速吃完面,起身离开前只留下一句:“最近街上不太平,早点回家比较好。“

下午的工作在平静中度过,陆慎言继续适应着统计科员的日常工作流程,同时尽可能收集更多信息。他了解到统计科主要负责收集上海地区的经济、人口、物资等方面的数据,为伪政府和日方提供决策参考。表面上看是项枯燥乏味的文职工作,但这些数据背后却蕴含着重要的战略价值——谁掌握了物资流向和民生动态,谁就能在即将到来的战火中占据先机。

临近下班时,钱科长将他叫到办公室。

“陆科员,我知道你来统计科才三个月,工作能力不错,为人也低调。“钱科长似乎在斟酌用词,“吉川参事对你有些期待,这是机会也是考验。“

陆慎言点头:“明白,钱科长。我会谨慎对待。“

“不仅是谨慎,“钱科长压低声音,“要懂得变通。日本人的要求,有时候……“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数据可以根据需要“调整“。

陆慎言装作恍然大悟:“我理解,会做好分寸的。“

钱科长满意地笑了:“好孩子,前途无量。对了,这是下周的工作安排,先拿去看看。“他递过一份文件。

接过文件时,陆慎言注意到钱科长的袖口露出一角西式怀表,款式精致,与他略显寒酸的整体形象不太相符。更值得注意的是,怀表链上坠着一枚小小的玉坠,形状像个葫芦。

傍晚时分,陆慎言走出统计委员会大楼,刻意选择了一条迂回的路线回家。他想更多地了解这座城市,也想确认自己是否被跟踪。上海的暮色中,霓虹灯逐渐亮起,街头巡逻的日本宪兵增多,行人面色匆匆。报童叫卖着最新的《申报》,头条是关于华北局势紧张的报道,但用词谨慎,避免刺激日方。

路过一家书店时,陆慎言停下脚步。按照原主人的记忆,他似乎是这家书店的常客。他推门而入,书店老板——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老规矩?“书店老板问,语气平淡。

陆慎言一时不解,但本能地点了点头。

老板从柜台下取出一本包好的书:“《水浒传》,你要的。三天前到的,一直给你留着。“

陆慎言接过书,付了钱,道谢离开。走出书店后,他没有立即打开查看,而是继续保持警惕,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拐入一条僻静的小巷。

在微弱的路灯下,他小心翻开那本《水浒传》。果然,这不是普通的书籍——书页间夹着一张薄薄的纸条,上面写着几行字:

“实之往可否功。君下由可今见他。此命比老下暗。“

看似毫无意义的文字,但陆慎言的专业直觉告诉他,这是一种简单的密码。联系到书店老板称这是“老规矩“,显然原主人与书店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可惜没有解读的钥匙,暂时无法破解。

夜色渐深,陆慎言终于回到了公寓。确认门窗安全后,他立即开始仔细搜索房间。除了白天发现的那个上锁木盒外,他还在床垫下发现了一本日记,书橱深处藏着一把精致的钢笔——非同寻常,笔身分为五段,每段颜色不同:红、黄、蓝、绿、黑。

“五色钢笔...“陆慎言喃喃自语,心中警铃大作。这不是普通文具,而是典型的情报工具。五色对应不同的密码系统或情报类别,这种设计在早期情报史上确有记载。

他小心地取出日记本,里面大部分是些日常琐事的记录,文笔平淡无奇。但陆慎言敏锐地发现,特定页面上一些字迹的笔触与其他部分略有不同,似乎是用不同颜色的墨水书写,只是在黑白纸张上难以直接辨别。

“有意思...“他轻声说道,脑海中开始构建各种可能性。毫无疑问,原主人绝非表面上那个默默无闻的统计科员那么简单。那么问题来了——他究竟为谁工作?军统?中共特科?还是其他什么势力?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军靴声。陆慎言迅速熄灭油灯,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借着月光,他看到一队日本宪兵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显然是在寻找什么人或物。

恰在此时,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沉重的敲门声。

“开门!例行检查!“一个带着浓重日本口音的声音传来。

陆慎言额头渗出冷汗,他环顾四周,快速考量对策。时间紧迫,他迅速将五色钢笔藏入衣袜,将日记本塞回原处,正准备应门时,眼角余光瞥见书店给他的那本《水浒传》和纸条还摊在桌上!

敲门声更加急促,夹杂着日语的咒骂。陆慎言深吸一口气,将纸条塞入口中咀嚼吞下,然后快步走向房门,同时在心中默念:

“无论你是谁,原主人陆慎言,希望你的秘密值得我去冒险。“

门外,1937年上海滩的黑暗与危机正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