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蜀郡,有风起!

文魁的目光,扫过墙上那副《大秦疆域全图》,落在了西南一角。

蜀郡!帝国的粮仓,更是铁器产地,国之命脉!

一旦蜀郡生乱,其祸甚于匈奴叩关!

而那个名字——李二郎!

一个继承了其父李冰经天纬地之才,对自己即将执掌的少府监而言,价值胜过十万大军!

此人,必救!此乱,必平!

但不能直说。

向那位雄猜之主提及“谋反”,在没有任何实证的情况下,不是立功,是自寻死路。

“呼……”

文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熄灭了书房的灯火。

一个大胆的计划,已在心中成型。

次日,咸阳宫,麒麟殿。

始皇帝高坐御座,目光如炬,审视着下方那个躬身而立的年轻人。

“说吧,你连日泡在府库,翻阅那些关于蜀郡的陈年卷宗,所为何事?”

中车府令赵高侍立一旁,耳朵却悄悄竖起。

文魁心中一凛,知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帝王眼中,但他面不改色,这本就是计划的一环。

“启禀陛下,臣近日查阅库藏卷宗,发现我大秦虽物产丰饶,然冶铁之术,仍有巨大提升空间。”

御座之上,始皇帝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以铁为例。”文魁不卑不亢,声音清晰有力,

“臣偶得一法,或可改进高炉,提升风量。若能功成,铁水之量,有望倍增!我大秦士卒之兵甲、农夫之犁具,皆可焕然一新!”

“倍增?”

始皇帝的目光在文魁的脸上来回扫视,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

富国!强兵!这是他一生的夙愿!

“眼下,只是纸上谈兵。”

文魁微微躬身,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为难”,

“此法需寻一处铁矿富集、工匠云集之地,进行实地勘测与试验。”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脑中思索,而后状似不经意地补充道:

“说起铁矿,蜀郡乃帝国之最。”

“臣还闻,昔年李冰太守之子,亦继承其志,精通水利矿勘之术。”

“若能得此等奇才相助,寻矿脉,改高炉,或可事半功倍。”

他一字未提“谋反”,只是将三样东西,摆在了始皇帝面前:

一个能让帝国兵锋更利、国库更满的技术。

一个实现此技术最完美的试验场。

一个能让试验事半功倍的关键人才。

始皇帝久久不语,修长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叩、叩”声。

大殿之内,静得落针可闻。

文魁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的骨髓都看穿。

始皇帝在思考的,不是技术本身,而是他文魁,提出这个建议背后的……真正意图?

许久,始皇帝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朕的少府,是为朕管钱管物,不是用来查案的。”

一句话,殿内温度骤降!

文魁心中剧震,头垂得更低:“臣不敢。臣只知为陛下尽忠,为大秦尽力。”

“哼。”

始皇帝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敲击的手指,停下了。

“但若是能让朕的剑更利,库更满,朕不介意它……多长几只眼睛。”

“朕准了。”

始皇帝在龙椅上微微前倾,语气陡然一转,

“你需要何人?何物?朕,都给你!”

文魁等的,就是这句话!

“蜀道艰难,盗匪横行。为保万全,臣恳请陛下,派遣一支精锐,随行护卫!”

“善!”始皇帝毫不犹豫,“你想要谁?”

文魁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

“李信将军。”

嬴政一掌拍在龙椅边上,声音里是压抑的兴奋,

“准!”

“告诉他,朕要的,不只是试验结果,还有……沿途的风景。”

“沿途的风景”五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文魁猛然抬头,正对上始皇帝的眼睛。

他瞬间明白了。

原来,始皇帝什么都知道!

或许早对蜀郡有所怀疑,或许从自己“查阅蜀郡卷宗”的举动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提醒”!

只是顺水推舟,将自己当成了伸向蜀郡的一把刀,一根探路的杖!

而黑冰台,那支真正忠于他一人的暗影之剑,恐怕早已在暗中行动!

这是一场天子亲自布下的棋局,而自己,既是执棋之人,亦是……棋子!

出发前夜,文魁府邸。

书房内,烛火摇曳。

一身戎装的都尉李信,身姿笔挺,眼中满是锐气与战意。

“文大人,有何吩咐?”

文魁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卷早已备好的蜀郡详图,在桌上缓缓展开。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终,点在了一处深山老林,标注着“废弃矿洞”的隐秘区域。

“李都尉,此行蜀郡,除了护卫,你还有一个更机密的任务。”

李信呼吸一窒,“请大人示下!”

“抵达蜀郡后,你带一队精锐,以勘探地形为名,前往此地。”

“在那里,你会意外发现一个人,一个正在被追杀的青年。”

“他,就是李冰的儿子,李二郎!”

李信的瞳孔,骤然收缩!

文大人……竟能未卜先知至此?

“并且,你会从他身上,得到一份……能让整个蜀郡天翻地覆的东西。”

“陛下的要求只有一个。”

文魁看着李信那震撼的表情,缓缓道:

“不惜一切代价,把他,和那份东西,活着带回来!”

李信怔怔地看着地图上那个被圈出的点,心中的震撼已无以复加。

他猛地单膝跪地,甲胄铿锵作响,右手重重捶在胸口!

“末将,谨遵圣命!”

次日,天色微明。

五百铁鹰锐士,护卫着一支车队,卷起咸阳城外的第一缕尘土。

马蹄声碎,悄然向西,走向云山雾绕的天府之国。

“嘎——吱——”脚下的木板不堪重负。

左侧是刀削斧凿般的万仞绝壁,冰冷的岩石覆着湿滑的青苔。

右侧是云雾缭绕的无底深渊,凄厉的山风从下方倒灌而上,吹得人衣袂狂舞,几乎要将人的魂魄一并卷走。

秦岭,天下之脊。

都尉李信走在队伍最前列,手掌按在腰间剑柄上,目光锐利,扫视着前方愈发狭窄的峡谷。

峡谷尽头,两侧山壁几乎要合拢,只在头顶留下一线天光。

一线天。

蜀道之上,最险恶的隘口,亦是……最完美的坟场。

身后,五百名大秦铁鹰锐士,已脱下醒目的黑甲,换作寻常商队护卫的麻衣。

五百人,加上驮马,却只发出木板的嘎吱声,和偶尔的马蹄轻响。

没人说话,眼神交流,手势示意,便已足够。

这支沉默的队伍,悄无声息地走向隘口。

突然,一种寒意猛地从李信后颈窜起!这是无数次生死搏杀锤炼出的直觉。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四处扫视。

就在此时!

“噗!”

一声沉闷如牛皮鼓,被戳破的异响,打破了山谷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