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上校，情况基本如记录所示。”男专员迅速将办公桌主位的椅子恭敬拉出，脸上带着汇报的谨慎，“之前接到六区警视厅的报告，我们就做了初步核查。考虑到该学生近期可能遭遇‘窥秘者’袭击，心理状态敏感脆弱，为避免造成二次伤害，一直采取低调观察策略，未有直接接触。”

男专员口中的“上校”——奥菲娜，这位在明珠防卫局军事序列中拥有举足轻重分量的大人物，缓步上前，并未立刻落座，反而走到窗边片刻。

“他身上没有新近注射过基因适配剂的迹象，常规生命体征监测也排除了体内存在耀文烙印的可能。”奥菲娜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冷静，听不出情绪，“看来命运审判那边……依旧没有锁定期望中的‘意外容器’。”她语气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混合着失望与了然的味道。

奥菲娜旋身，动作利落地坐进专员让出的椅子，姿态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松弛与掌控感，修长的双腿自然而然地交叠搭上了办公桌边缘。

同时，一枚小巧如饰物般的银色精密仪器被随手抛落在桌面上。

男专员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那枚仪器光滑的表面上。

微型活性能量粒子辐射计量仪。

巴掌大小，却集成尖端传感，是执行秘密行动时的标配。

仪表盘微型液晶屏上，稳定的数值无声跳动：

43 Rad/s

这个读数……完全处于城市背景辐射的标准安全区间。

市内绝大部分感染者都被管控在隔离区或收治点，常规区域的散逸辐射本就不高，这个数字与预想一致，毫无异常。

“一个无关紧要的意外访客罢了。”奥菲娜的声音打断了专员的思绪，带着一丝事务性的倦意，“既然证实非目标宿主，也不必再为他浪费时间。”

奥菲娜利落地收回腿，准备起身离去。

亲临这种级别的初步问询，本不该是她这种层级的工作。

但一丝莫名的直觉，如同投入深水的石子，在奥菲娜清晨的决定中激起涟漪。

本以为会在这里嗅到一丝命运的转折点，可惜……不过是平静的余波。

遗忘区

夕阳如同熔金的巨轮，耗尽了最后的热烈，徒留疲惫黯淡的暖色调涂在破败楼宇的轮廓上。

巨大的建筑投下扭曲拉长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在苏醒前舒展筋骨。

陆凡只觉得双腿灌了铅，每一步都像是在粘稠的糖浆里跋涉。

刚刚结束的体能榨干了身体最后一丝力气。此刻，他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基地蜿蜒而下的深邃通道中。

嵌在两侧潮湿混凝土墙壁上的低功率照明灯，散发着幽微、如同喘息般的惨白光芒，勉强驱散着吞噬一切的黑暗迷雾，为陆凡这条“独行船”指引着前方的轮廓。

陆凡并不在此留宿。

防卫局的人口监控网络像一张无形的巨网，想要躲避监察，陆凡就必须在每日核查前，拖着这副疲惫的躯壳回到市区那狭小的公寓，维持着那个平庸的学生表象。

但今日情况有所不同，原本的训练计划被打断了。

美倩那边出了些技术故障，临时取消了“机械原理速成课”。

这使得陆凡的训练提前落幕，多出了一些原本不该有的、近乎奢侈的空白时光。

无处可去，也无法立刻瘫倒。

大山那句带着经验之谈的警告犹在耳边：“累瘫了也不能马上窝着！给老子走动！不然明天你这腿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于是，在这片陌生的、如同迷宫般的钢铁腹地，陆凡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探索。

通道漫长而寂静，仅由厚实的合金承重柱切割出一段又一段重复的视界。无数扇密封的铁门镶嵌在通道的肌理中，或新或旧，颜色各异，有的甚至覆盖着斑驳的锈迹与不知名污渍。每一扇紧闭的门后，似乎都囚禁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个禁忌的领域。

好奇心像无声的藤蔓悄然滋生，在陆凡疲惫的灵魂缝隙里缠绕。

每一扇门都像潘多拉的魔盒，无声地诱惑着：里面是什么？武器库？能源核心？隐藏的实验室？甚至……另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隧道？

然而，大山冰冷严肃的警告如同一盆冰水，始终悬在心头：“这里的每一扇门，都可能是你的死线。不该知道的事，永远别去碰。否则，哪一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掉，也不会有人去问一个‘多余的问题’。”

哐啷——！

骤然响起的金属撞击声，如同死水中投入的石块，异常突兀地刺破了通道恒久的寂静！

声音沉闷而清晰，带着某种金属管状物从高处跌落滚动、最终撞击到硬物才止歇的回响。似乎来自于……侧前方一扇灰绿色的、不起眼的铁门之后！

陆凡的呼吸猛地一滞！

脚步瞬间凝滞，身体僵硬地钉在原地，唯有胸腔里的心脏像受惊的鹿，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重重敲打着肋骨！幽微的光线下，冷汗悄无声息地沿着他的额角滑下。

是哪扇门？！

陆凡的目光如同受惊的探针，迅速在声音源头的方位扫射、锁定——就是那扇灰绿色的门！它关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线也没有泄露出来。

时间在紧绷的神经下仿佛凝固、拉长。

除了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和通道通风系统遥远的嗡鸣，再没有其他声响。那声异响之后，门后复归死寂，仿佛刚才那令人心悸的碰撞只是一场错觉。

走？还是……？

好奇的藤蔓与冰冷的警告在陆凡脑中剧烈拉扯。

不由自主地、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般，一步、一步，朝着那扇门走去。

鞋底踩在略有油渍的金属步道上，发出细微却无比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最终，陆凡停在了那扇灰绿色的门前。

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空气传递过来。

右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缓缓抬起，颤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又混杂着巨大恐惧的迟疑，慢慢……探向那冰冷的圆形门把手。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金属的瞬间——

大山那句斩钉截铁的警告，如同一声惊雷，在陆凡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抬起的手，僵在了距离门把一寸之遥的空中，指尖的颤抖更加剧烈。

拧……还是不拧？

前方是未知的秘密，也可能是通往深渊的门缝。

陆凡僵立在门前，如同被施展了定身咒的石俑，承受着本能与理智那惊心动魄的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