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许都献策

建安五年秋，许都。

俞鸿站在曹操司空府外，仰望着这座威严的府邸。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他终于抵达了这个北方政权的中心。

“军师，我们真的要投靠曹操吗？“陈勇小声问道，眼中满是忐忑。

“别无选择。“俞鸿整理了一下衣冠，“记住，从现在起，我叫俞明，字子翼，是避乱江东的颍川士人，因不满孙氏暴政而北归。其他的一概不知。“

陈勇点头：“小人明白。“

俞鸿深吸一口气，走向府门守卫：“劳烦通禀，颍川俞子翼，特来拜见司空大人。“

守卫打量了他一番：“可有名帖？“

俞鸿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名帖——这是他在途中伪造的，用的是从江东带出的上好竹简。

守卫接过名帖进去通报。不多时，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在下丞相府主簿司马懿，奉命接待先生。“来人拱手道，声音温和但眼神锐利。

司马懿！俞鸿心头一震。这位未来的晋宣帝，此刻还只是曹操府中的一名年轻属官。

“久仰司马主簿大名。“俞鸿还礼，“在下俞子翼，颍川人士，特来投效曹公。“

司马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先生认识在下？“

糟糕！俞鸿暗叫不好。此时的司马懿应该还名声不显。

“曾在颍川听闻司马氏有八达，主簿乃其中翘楚，故有所耳闻。“俞鸿急中生智。

司马懿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微笑道：“先生过奖了。请随我来，司空大人正在议事，可能需要稍候。“

俞鸿跟随司马懿进入司空府。府内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尽显曹操多疑的性格。

穿过几重院落，司马懿将俞鸿引至一间偏厅：“先生请在此稍候，我去通报。“

司马懿离开后，陈勇小声道：“军师，这曹操府邸好生气派，比孙将军的府邸大多了。“

俞鸿摇头：“噤声。这里耳目众多，谨言慎行。“

约莫半个时辰后，司马懿返回：“司空大人有请。“

俞鸿整理衣冠，跟随司马懿来到正厅。厅内陈设简朴但庄重，正中主位上坐着一位身材矮小但气势逼人的中年男子——曹操曹孟德！

“颍川俞子翼，拜见司空大人。“俞鸿恭敬行礼。

曹操放下手中的竹简，锐利的目光在俞鸿身上扫过。那眼神如同实质，仿佛能穿透皮肉直窥人心。俞鸿强自镇定，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后背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颍川俞氏？“曹操的声音低沉有力，“孤似乎未曾听闻。“

俞鸿早有准备：“寒门小族，不足挂齿。家父曾任县丞，早逝。属下幼时曾拜在陈寔门下求学，后因黄巾之乱流落江东。“

他特意提到陈寔这位颍川名士，以增加自己身份的可信度。同时自称“属下“，暗示已将自己视为曹操臣子。

曹操微微颔首，目光稍缓：“听闻先生在孙策帐下为谋士，为何北来？“

果然！曹操的情报网络已经掌握了他的背景。俞鸿暗自庆幸没有试图隐瞒。

“孙伯符性急少谋，轻而无备。“俞鸿坦然道，“且江东士族排外，属下屡献良策，皆被张昭等人所阻。孙策遇刺后，周瑜疑我为奸细，不得已而北走。“

“哦？“曹操似乎来了兴趣，“先生曾献何策？“

俞鸿深吸一口气，这是展示才能的关键时刻：“其一，劝孙策广积粮，缓称王，巩固江东根基；其二，建议清查隐户，改革税制，充实府库；其三，主张先取交州，再图荆州，避免两线作战。“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皆为良策。孙策不用，是其无福。“

一旁的司马懿忽然开口：“先生既在江东，可知周瑜为人如何？“

俞鸿看向这位未来的劲敌，谨慎回答：“周瑜雅量高致，文武兼备，然性多猜忌，尤恨北人。“

曹操轻笑：“公瑾小儿，不足为虑。“随即话锋一转，“先生远来辛苦，暂且安顿。仲达，为俞先生安排住处。“

司马懿领命。俞鸿知道初次见面到此为止，恭敬行礼告退。

走出司空府，陈勇迫不及待地问：“军师，曹操可信吗？“

俞鸿望着许都繁华的街市，低声道：“乱世之中，岂有全然可信之人？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司马懿将俞鸿安置在城西一处清幽宅院，虽不奢华，却也整洁雅致。

“先生暂且在此歇息。“司马懿拱手道，“若有需要，可遣人来丞相府寻我。“

“多谢司马主簿。“俞鸿还礼，试探性地问，“不知近日司空大人为何事烦忧？“

司马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官渡战后，袁绍虽败，实力犹存。近日探马来报，袁绍重新集结兵力于仓亭，恐有再战之意。“

俞鸿心中一动。历史上曹操正是在仓亭再次击败袁绍，奠定了北方霸业。这是个展示价值的好机会！

“在下不才，愿为司空大人分忧。“俞鸿郑重道，“可否请主簿代为转呈一策？“

司马懿略显惊讶：“先生初至，便欲献策？“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俞鸿正色道，“况袁绍若卷土重来，生灵必遭涂炭。“

司马懿沉吟片刻：“既如此，先生可书于竹简，我当代为转呈。“

当夜，俞鸿挑灯疾书，将记忆中仓亭之战的关键点写成策论。他刻意避免过于详细的预言，而是以战略分析的形式，指出袁绍军心不稳、粮道漫长等弱点，建议曹操主动出击，以攻代守。

三日后，司马懿再次登门，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司空大人请先生明日过府一叙。“

俞鸿知道自己的策论引起了曹操重视。

次日，俞鸿被引入司空府书房。室内陈设简朴，四壁书架上堆满竹简。曹操正与一位文士对坐论事，见俞鸿进来，招手示意他入座。

“子翼来矣。“曹操竟以字相称，显见亲近之意，“此乃荀令君，你二人可相识。“

荀彧！王佐之才！俞鸿连忙行礼：“久闻令君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荀彧约莫四十余岁，面容清癯，目光温和中透着睿智：“俞先生献策精妙，彧拜读之余，甚为钦佩。“

曹操开门见山：“子翼对袁绍动向判断精准，与文若之见不谋而合。孤有意亲征仓亭，你以为如何？“

俞鸿知道这是考验，谨慎回答：“袁绍新败，军心不稳，正宜乘胜追击。然用兵之道，在乎天时地利。属下斗胆请问，近日可有袁营将领来投？“

曹操与荀彧对视一眼，略显惊讶：“先生何出此言？“

俞鸿故作神秘：“属下夜观天象，见袁营将星摇动，恐有变数。“

荀彧眉头微皱，显然不喜这种玄虚之说。但曹操却来了兴趣：“哦？先生还通晓天文？“

“略知一二。“俞鸿谦逊道，“属下推测，不出旬日，袁绍帐下必有谋士来降，届时便是出兵良机。“

曹操大笑：“若如先生所言，孤必重用！“

离开司空府后，俞鸿长舒一口气。他冒险预言许攸叛变，就是为了引起曹操重视。历史上许攸因家人被审配收押，愤而投曹，献上火烧乌巢之计。这一事件将成为他在曹营站稳脚跟的关键。

等待的日子里，俞鸿也没闲着。他带着陈勇走遍许都，了解这座北方政治中心的方方面面。许都虽不如后世长安、洛阳繁华，但作为汉室新都，已初具规模。街道整齐，市集兴旺，不时有巡逻士兵经过，治安井然。

“军师，曹操治下果然不同。“陈勇感慨道，“比江东秩序好多了。“

俞鸿点头：“曹操重法度，善治国，此其所以能成大事也。“

七日后，俞鸿正在院中研读兵书，忽闻门外马蹄声急。司马懿匆匆而入，面色凝重：“先生，司空大人急召！“

俞鸿心知大事发生，立即随行。司空府内气氛紧张，侍卫林立。他被直接引入内室，只见曹操独自一人，正在查看地图。

“子翼！“曹操抬头，眼中精光四射，“果然如你所料，袁绍谋士许攸昨夜来投！“

俞鸿强压心中激动，平静道：“此乃天助司空也。“

“许攸言袁军粮草尽屯于乌巢，守将淳于琼嗜酒无备。“曹操目光灼灼地盯着俞鸿，“先生既预知此事，可有良策教我？“

这是决定命运的时刻！俞鸿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兵贵神速。当遣精兵轻装夜袭，火烧乌巢。袁军失粮，必不战自乱。“

曹操拍案而起：“正合孤意！“随即高呼，“来人！传令整军，今夜出发！“

俞鸿知道，历史的车轮正在按照既定的轨迹前进，而这一次，他将亲身参与其中。

“子翼可愿随军参谋？“曹操突然问道。

俞鸿心中一震，这是莫大的信任！“属下愿效犬马之劳！“

当夜，曹操亲率五千精兵，以许攸为向导，俞鸿随行参谋，星夜奔袭乌巢。行军途中，曹操不时与俞鸿并辔而行，询问江东风物。

“孙策既亡，孙权继位，子翼以为江东前景如何？“曹操似随口问道。

俞鸿谨慎回答：“孙权年幼，必依赖周瑜、张昭等旧臣。然此二人政见不合，日久必生龃龉。江东暂不足虑。“

曹操点头：“孤亦作此想。当先定河北，再图江南。“

黎明前，曹军抵达乌巢。果然如许攸所言，袁军守备松懈。曹操令将士人衔枚，马摘铃，悄然接近粮仓。

“子翼以为何时进攻为宜？“曹操低声询问。

俞鸿观察天色：“寅卯之交，守军最为困倦，可一击而破。“

曹操采纳其言，待到天色将明未明之际，突然发令进攻。曹军如猛虎下山，袁军猝不及防，很快溃败。淳于琼醉梦中被擒，乌巢粮草尽数焚毁。

火光冲天之际，俞鸿随曹操登高观望。远处袁绍大营已乱作一团。

“袁本初大势去矣！“曹操仰天大笑，随即转向俞鸿，“子翼神机妙算，此战当记首功！“

俞鸿谦逊道：“全赖司空用兵如神，属下不过略尽绵力。“

仓亭之战后，袁绍元气大伤，不久忧愤而死。曹操平定河北的进程大大加快。俞鸿因献策有功，被任命为军师祭酒，正式成为曹操核心谋士之一。

这一日，曹操大宴群臣，庆贺胜利。俞鸿作为新晋谋士，席位颇为靠前。席间，他第一次见到了曹操麾下的主要谋士群体——荀彧、荀攸、程昱、郭嘉等人。

“听闻俞先生妙算如神，早知许攸来降，可是真的？“一位面容清瘦、眼神锐利的文士举杯相询。俞鸿认出这是被称为“鬼才“的郭嘉。

“郭祭酒过奖了。“俞鸿举杯还礼，“不过是侥幸猜中罢了。“

“侥幸？“郭嘉似笑非笑，“那先生再猜猜，我手中握有几枚铜钱？“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俞鸿知道这是郭嘉在试探自己。他从容一笑：“郭祭酒手中无钱，钱在袖中，共三枚。“

郭嘉脸色微变，从袖中掏出三枚铜钱：“先生果然神机妙算！“

众人皆惊。曹操大笑：“孤得子翼，如虎添翼也！“

宴后，荀彧特意与俞鸿同行：“先生对汉室如何看待？“

俞鸿听出话中有话。荀彧是坚定的汉室忠臣，而曹操已有不臣之心，两人最终会因此决裂。

“汉室衰微，天命靡常。“俞鸿谨慎回答，“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当务之急是平定乱世，还百姓太平。“

荀彧深深看了他一眼：“先生之言，发人深省。“

回到府邸，陈勇兴奋地迎上来：“军师，今日宴会上您可算出风头了！现在许都都在传您能掐会算，是神仙下凡呢！“

俞鸿摇头苦笑：“过犹不及。今日锋芒太露，恐招人忌。“

果然，次日就有人上门挑战。一位自称许劭弟子的术士前来“讨教“，要与他比试占卜之术。俞鸿婉拒不成，只得应付。

“请先生算算我昨日饮食。“术士挑衅道。

俞鸿观察其人面色、手指，结合当时饮食习惯，推断道：“君昨日食鱼，饮米酒，佐以腌菜。“

术士大惊失色，悻悻而去。此事传开，俞鸿的名声更盛，但也引来了更多质疑。

数日后，曹操召俞鸿密议：“子翼真能未卜先知？“

俞鸿知道必须给出合理解释，否则恐被视作妖人：“回司空，属下不通玄术，只是善于观察推理。如那术士，指缝有鱼腥，口中有酒气，衣领有腌菜渍，故能推断。“

曹操似信非信：“原来如此。不过子翼之才，确非常人可及。“稍作停顿，曹操忽然压低声音，“依你之见，袁谭、袁尚兄弟，当先攻何人？“

这是决定河北局势的关键决策！历史上曹操先攻袁谭，与袁尚暂时结盟，最终各个击破。俞鸿决定顺历史而行。

“袁谭为长，名正言顺，然袁绍偏爱袁尚，遗命其继位，二人必相争。“俞鸿分析道，“当暂联袁尚，先破袁谭，再图袁尚，可事半功倍。“

曹操抚掌称善：“正合孤意！“

建安七年春，曹操依计而行，先与袁尚结盟，共击袁谭。俞鸿随军参谋，多次献策，深得曹操信任。然而，随着地位提升，他也逐渐感受到了曹营内部的暗流涌动。

一日，司马懿邀俞鸿过府饮宴。酒至半酣，司马懿忽然问道：“先生以为，司空与汉室，当如何相处？“

俞鸿心中一凛。这是极为敏感的话题！他放下酒杯，缓缓道：“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只要百姓安居乐业，谁主沉浮，自有天命。“

司马懿目光深邃：“先生高见。然荀令君等人恐不以为然。“

俞鸿明白司马懿是在试探自己的立场。作为穿越者，他自然知道曹操终将称公称王，而荀彧将因此而死。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俞鸿含糊其辞，“我等谋士，当以平定乱世为先。“

司马懿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但俞鸿知道，自己已被卷入曹魏集团内部的政治漩涡。

不久，曹操召集心腹谋士，商议迎接汉献帝迁都许县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封赏。俞鸿作为新晋谋士，也获准列席。

“陛下欲封孤为丞相，诸位以为如何？“曹操环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荀彧身上。

荀彧起身正色道：“明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

室内气氛顿时凝固。曹操脸色阴沉，其他谋士噤若寒蝉。俞鸿知道，这是曹操与荀彧关系破裂的开端。

“文若此言差矣。“程昱打破沉默，“明公功高盖世，拜相理所应当。“

荀攸也附和道：“正当如此，以安天下之心。“

争论持续良久。最后曹操看向未发言的俞鸿：“子翼以为如何？“

俞鸿知道此刻必须表态：“属下以为，名器不可假人，亦不可虚设。明公功在社稷，拜相乃众望所归。“

荀彧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曹操龙颜大悦：“子翼知我！“

会后，荀彧在长廊拦住俞鸿：“先生曾言以天下百姓为重，今日为何阿附明公，助长其权？“

俞鸿叹息：“令君，乱世用重典。汉室衰微，非强臣不能镇抚四方。司空虽有野心，却能保境安民。两害相权，当取其轻。“

荀彧摇头：“君为谋士，当导主以正。若一味顺从其欲，恐非良臣之道。“

俞鸿无言以对。作为穿越者，他深知历史走向，但也因此陷入道德困境——是该顺应历史，还是尝试改变？

建安九年，曹操彻底平定河北，自领冀州牧，权势更盛。俞鸿因功被任命为尚书郎，正式进入朝廷中枢。与此同时，他与荀彧的矛盾也逐渐公开化。

一次朝会后，献帝特意留下俞鸿：“听闻爱卿能预知未来，不知朕之前程如何？“

俞鸿大惊，跪伏于地：“陛下折煞微臣！臣不过略通兵法，岂敢妄测天机！“

献帝苦笑：“朕不过玩笑耳。爱卿平身。“稍作停顿，年轻的皇帝低声道，“曹司空待卿甚厚，望卿善辅之，亦不忘汉室之恩。“

俞鸿心中复杂，唯唯诺诺而退。他知道献帝是在隐晦地拉拢自己，但历史大势不可逆转。

回到府邸，俞鸿独坐庭院，仰望星空。陈勇端来热茶：“军师为何闷闷不乐？“

“我在想...“俞鸿轻叹，“我们究竟是在创造历史，还是在遵循早已写好的剧本？“

陈勇摸不着头脑：“军师的话太深奥，小人听不懂。“

俞鸿自嘲地笑了笑：“听不懂也好。“

次日，曹操召见俞鸿，屏退左右：“子翼随我多年，屡献奇谋。今日有一事相询。“

“明公请讲。“

曹操目光如炬：“孤欲南征刘表，一举平定荆州，子翼以为如何？“

赤壁之战！俞鸿心头剧震。历史上曹操正是在南征荆州后，在赤壁遭遇惨败，形成三国鼎立之势。他该如实相告，还是顺水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