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守断腿,十步一杀劫

“张浩——!”

凄厉的呼喊撕裂了瓦罐巷的死亡沉寂。毓秀被阿箩半拖半拽着,几乎是踉跄着冲入巷口,映入眼帘的景象瞬间让他目眦欲裂!那断腿处刺目的白骨,那身下蔓延的深红血泊,那残狼般徒劳的挣扎姿态……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他的心脏!

“少爷……快……走……”张浩浑浊的目光捕捉到毓秀的身影,灰败的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焦急,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却又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喷出一口暗红的血沫。

“找死!”那三名鉴宝司精锐瞬间被惊动,为首的小队长眼中凶光爆射!他们此行主要目标是毓秀,这老仆不过是顺带的绊脚石!目标竟然自投罗网!他毫不犹豫,长刀一振,幽蓝灵光暴涨,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不再理会垂死的张浩,化作一道致命的蓝芒,直取冲在最前的毓秀咽喉!另外两人刀势一变,默契地封住毓秀左右闪避的空间,杀机凛冽!

冰冷的刀锋在瞳孔中急速放大!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毓秀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因为冻伤未愈和极致的悲怒而僵硬。他下意识地想要摩挲怀中的碗片,想要念出那个“崩”字,但巨大的惊惧和身体的迟滞,让念头如同陷入泥沼,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甚至能看清刀锋上倒映的自己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哼!”一声清冷的哼声响起。阿箩的身影鬼魅般挡在毓秀身前半步。她看也不看那劈来的致命刀光,手中缠绕金丝的饮血锈剑只是随意地向上一撩。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血线,如同毒蛇吐信般从剑尖射出!

叮!噗嗤!

一声脆响!那柄灌注了灵能、足以斩断精钢的长刀,竟被那道细微的血线轻易从中切断!断口光滑如镜!血线去势不减,瞬间没入小队长的眉心!

“呃……”小队长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眼中凶光凝固,化作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死灰。他眉心处只留下一个微小的红点,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在地,再无生息。

“什么鬼东西?!”另外两名精锐骇然失色!同伴瞬间毙命,那柄锈剑透出的诡异让他们头皮发麻!但鉴宝司的残酷训练让他们并未退缩,反而激发了凶性!两人厉吼一声,刀光暴涨,舍弃毓秀,一左一右,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全力斩向持剑的阿箩!

阿箩秀眉微蹙,星辰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对付这种蝼蚁,她本不屑于用这柄尚未摸透的凶剑。她手腕微转,锈剑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暗红的剑身如同活物般发出低沉的嗡鸣,准备再次饮血。

就在这时!

“张浩!”毓秀的悲吼再次炸响!他的目光根本没有停留在阿箩那惊艳的一剑上,而是死死锁定了血泊中的张浩!就在阿箩出手格杀小队长的瞬间,张浩紧绷的意志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出现了一丝松懈,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前扑倒!

“少爷……的……雅……”他口中兀自喃喃着,仅剩的独臂却顽强地伸向那根被他死死压在身下的铁傀儡断腿,似乎想把它藏得更深一些。这个动作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鲜血如同开了闸般从断腿处汹涌而出,他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眼看就要熄灭!

“滚开!!!”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滔天悲怒、无尽自责和疯狂守护意念的洪流,猛地从毓秀灵魂深处炸开!那巨大的情绪冲击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也冲开了身体冻伤的桎梏!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幼兽,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不顾一切地撞开了身前的阿箩!

阿箩猝不及防,被他这蕴含着极致情绪的一撞带得一个趔趄,手中的饮血锈剑竟被毓秀一把夺了过去!

“把剑还……”阿箩惊怒交加,厉声呵斥,但话未说完,一股让她都感到心悸的凶戾之气骤然爆发!

嗡——!!!

饮血锈剑落入毓秀手中的刹那,剑身剧烈震颤!那缠绕其上的层层金丝,如同遇到克星般寸寸崩解断裂,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剑柄冰冷刺骨,却仿佛瞬间与毓秀掌心的伤口(之前被金丝勒伤)和那沸腾的悲怒之血连接在了一起!

剑身上的暗红锈迹如同被唤醒的凶兽之血,骤然亮起刺目的、妖异的血光!一股冰冷、暴戾、渴望着杀戮与毁灭的意志顺着剑柄疯狂涌入毓秀的身体,与他自身的悲怒守护意念瞬间交融、共鸣!

杀!

守护!

杀尽眼前敌!守住身后人!

两个极端而强烈的意念在毓秀脑海中疯狂碰撞、燃烧!他的视线被一片血色笼罩,瞳孔深处仿佛有血色的雷霆在炸裂!那柄锈剑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沉重如山,又轻灵如羽,它牵引着他的手臂,渴望着敌人的鲜血!

十步之内,有我无敌!

一句破碎的、带着泣血般沙哑的嘶吼,不受控制地从毓秀喉咙深处挤出,如同濒死孤狼的绝唱:

“十……步……杀……一……人!!!”

没有完整的诗句,只有那核心的、纯粹的、源自《侠客行》的杀戮真意!

轰——!

饮血锈剑发出一声穿金裂石、饱含凶戾与悲怆的惊天剑鸣!剑身血光暴涨,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快到超越思维的血色惊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那道血鸿并非直线,而是带着一种玄奥莫测的轨迹,如同瞬移般在扑向阿箩的两名鉴宝司精锐之间一闪而逝!

噗!噗!

两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利刃入肉声响起。

两名精锐前冲的身形骤然僵在原地,脸上的狰狞和杀意凝固。他们的脖颈上,同时出现了一道极细、极薄的血线。

下一刻,血线猛地扩大!

两颗头颅冲天而起!断颈处喷涌的鲜血如同两道猩红的喷泉,在冰冷的月光下划出凄厉的弧线!无头的尸体晃了晃,重重栽倒在血泊之中,溅起大片泥浆。

血鸿余势未消,在斩飞两颗头颅后,如同一道凄厉的血色闪电,狠狠钉入巷子尽头半堵残墙之中!只留下剑柄兀自嗡鸣震颤,妖异的血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将周围映照得一片诡谲。

整个瓦罐巷,死寂一片。只有那剑鸣的余韵在废墟间回荡,还有张浩微不可闻的、如同游丝般的喘息。

毓秀保持着挥剑的姿势,手臂因巨大的力量反震而微微颤抖。他眼中的血色缓缓褪去,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悲痛和茫然。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有张浩的,也有敌人的)和泥土的手,又看向血泊中气若游丝的张浩,还有那柄钉在墙上、散发着不祥血光的锈剑。

一股全新的、带着冰冷锋芒的力量在他体内经脉中奔涌流转,与拾芥境的微弱诗韵截然不同,它更锐利,更凝练,带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决绝!这股力量冲刷着他冻伤的经脉,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也让他的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晰。

鸣鞘境!

他终于明白,为何此境名为“鸣鞘”。不是剑出鞘的锐响,而是剑饮血、鸣悲歌!

“张……张浩……”他踉跄着,丢开那柄瞬间变得无比沉重的锈剑,扑倒在张浩身边,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触碰那恐怖的断腿伤口,只能死死抓住张浩冰冷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撑住……你撑住啊!少爷……少爷来了!”

阿箩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柄钉在墙上嗡鸣的血剑,又看看跪在血泊中悲泣的少年,星辰般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与深深的忌惮。那柄剑在她手中沉寂如死铁,在这少年极致情绪的引动下,竟能爆发出如此纯粹的杀戮法则!这诗道……这神器……比她预想的更加诡异危险!

火雀儿也终于从巷口蹦了过来,她看着满地血腥和那柄血光妖异的剑,又看看濒死的张浩和痛哭的毓秀,火焰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没有了好奇的兴奋,只剩下一种懵懂的震撼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难过。她默默走到毓秀身边,蹲下身,小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按在张浩冰冷的心口。一点微弱却精纯无比的金红火星在她掌心亮起,小心翼翼地渡入张浩体内,试图吊住那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

“他……他好冷……”火雀儿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的火……只能暖一会儿……他需要……需要……”她求助似的看向毓秀,又看看阿箩,最后目光落回自己手中那半块早已冷透、沾了血污的烤地瓜上,小脸上满是茫然和无措。

巷子深处,煤球木桶咕噜噜滚到一堆机关兽的金属残骸旁,桶壁上那些吞食铁爪后浮现的金属纹路,在血腥气和锈剑血光的刺激下,隐隐闪烁起贪婪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