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霜华碎玉

诛魔台的风带着铁锈味。林晚低头看霜华剑映出的脸——仙纹已爬上左腮,如冰裂瓷纹。三日前师尊赐下这身云绡战袍时,她摸到内衬缝着三百道锁魂咒。

“骨魔盘踞之地,凡人皆被蛊惑噬心。”师尊指尖点向魔村虚影,画面里陈木匠正用兽骨修补白骨断裂的肋骨,“你看,妖物连稚童都不放过。”

林晚盯着虚影中嬉闹的孩童。双头小满不怕的头踮脚往白骨颈椎挂花环,怕事的头突然转向虚空:“阿姐剑穗的珠子...裂了条缝哩!”

神识骤然剧痛!师尊的威压碾碎她的探查:“启程!”

霜华剑破云时,腕间残留的玉佩感应突然灼烫——是弟弟的心火在爆燃!

村口老梨树新挂了串风铃,陈木匠用白骨指骨雕的铃舌。“郎君来试试声!”他独臂摇晃树枝,清响惊飞雀鸟。白骨郎君刚触及树干,满枝白花突然无风自动。

“阿姐...”喉骨摩擦出气音。他猛地捂住心口,青玉碎块在蓝火中烧得通红。指缝间漏出的光斑溅到梨树干上,竟显出锁链形状的焦痕!

姜婆婆的骨杖突然敲地:“灶王爷翻白眼——要遭灾!”她抓把香灰撒向空中,灰烬凝成冰剑形状。

绣娘针线篓里《百鬼图》倏然展开,恶鬼尖啸着扑向东方天际。孩子们惊哭中被妇人拽进地窖,陈木匠抄起白骨门轴低吼:“是仙门的煞气!”

白骨郎君仰头。云层裂开缝隙,霜华剑的寒芒刺痛他空洞的眼窝。剑气割裂的狂风中,他看见战袍猎猎的林晚,也看见她身后罗列的三十六具诛魔弩。

“阿姐...”白骨指节抠进梨树,木屑簌簌而落。十年光阴凝成喉间砂砾般的诘问:“葬魔渊第七日...你在哪?”

剑气卷起的尘暴扑灭灶火。林晚握剑的手青筋暴突:“跟我走,他们允你入轮回...”话音未落,身后诛魔弩机括声咯咯响起!

白骨胸腔发出破风箱般的悲鸣。他突然探爪刺入心火,挖出那枚滚烫的玉佩碎块!焦黑的碎玉躺在森白掌骨,内侧九宫符文正与弩箭符咒同频共振。

“原来不是不来...”蓝焰裹着砂石般的惨笑,“是不能来?”

最后一字炸响时,三十六支灭魂弩离弦!林晚惊吼着劈剑拦挡,霜华剑气撞偏七支弩箭。剩余毒箭暴雨般射向梨树——

“郎君躲开!”陈木匠独臂掷出门轴。兽骨与精钢箭撞出火光,瞬间炸成齑粉!

弩箭贯穿老汉胸膛的闷响,让白骨郎君颅骨发出龟裂声。陈木匠倒进他怀里,血手攥住一根肋骨:“替...替我把门轴...做完...”

诛魔阵图在此时亮起!金色光牢从天而降。林晚冲向阵眼的刹那,怀里突然撞进温软身躯——双头小满不怕的头蹭着她战袍:“阿姐快跑呀!”怕事的头盯着阵外仙长:“那个白胡子...腰牌在发光!”

林晚猛然回头。仙门长老腰间悬着的赦罪牌,正烙着“屠高家村七十二口”的血案!

“看清楚了?”师尊传音如毒蛇钻入耳膜,“阵启则魔灭,阵破则村民殉葬。”

地面阵纹已燃起青焰。白骨郎君放下陈木匠的尸身,莹白指骨突然插入阵眼:“阿姐,闭眼。”

阵眼爆发的强光刺得林晚睁不开眼。只听见白骨在烈焰中嘶吼,听见姜婆婆骨杖炸裂的脆响,听见绣娘甩出《百鬼图》卷住诛魔弩的摩擦声...

再睁眼时,霜华剑已不受控地刺出!剑锋穿透蓝火的瞬间,她看见白骨胸腔里的真相——碎玉周围缠绕着三百道金线,与她战袍内的锁魂咒同源!

“他们用玉佩...锁着你?”剑尖捅穿心火时,她声音碎得不成调。

白骨指骨突然抚上她鬓角。冰冷的骨节触到林晚发间旧物——母亲遗留的梨木簪。心火里浮出幼年景象:七岁的林澈踮脚给她簪花:“阿姐戴花最好看!”

“回...家...”喉骨挤出最后的絮语。诛魔阵感应到妖气衰退,光牢骤然收缩!

“不——!”林晚弃剑去抓崩裂的白骨。指尖刚触及他额间裂痕,战袍内三百锁魂咒反噬!霜华剑自动飞旋,将她双臂钉穿在地!

鲜血喷溅在梨树根上。焦黑的树皮褪尽,露出嵌在树干深处的半枚玉佩——正是当年她留给林澈的信物!

白骨彻底崩裂的轰鸣中,小满怕事的头突然尖叫:“阿爹腰牌...烧起来哩!”

村民尸骸间浮起数十块碧穹赦罪牌,火光中现出密密麻麻的血案记录。姜婆婆炸裂的骨杖灰烬里,血纹麦田疯长如海,每一粒麦穗都裂开嘴哀嚎:“郎君从未食人——!”

林晚在血泊中痉挛。左臂被剑气割伤处绽出白骨枝丫,血棠花苞吮血怒放。最后瞥见的是小满不怕的头捡起霜华剑,剑穗沾着白骨指骨的碎渣:

“郎君说...给阿姐...修门轴...”

魔村在血光中沉降。白玉碑破土而出时,碑文沁着她腕间鲜血:“此处葬魔一尊,未食善者半粒米。”

师尊的怒喝从天际压下:“妖女叛门——”白骨郎君散尽的蓝火里,浮着一星微光,依稀是“回家”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