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纸扎术

诡异的呜咽声在矿道中回响,两边的岩石里仿佛装着混响器,不断的刺激着两人的神经。

脚下的碎石仿佛在蠕动,漫长的矿道仿佛某种生物的血口。

火把的火焰跳跃着,几欲熄灭,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歪歪扭扭,感受着骤然变化的气氛和感知,老寻只好压制下心中的探知欲望,屏气凝神。

黑暗中,忽然涌出更多的纸人。

它们不再是潜伏者,而是靠着数量想要碾压过打扰了它们的两个人类。

他们当中有的形如野兽,四肢着地。也有如虫如鳖,令人头皮发麻。

有人的“人”四肢反关节扭曲着,倒转头颅而跑;

更有以手代脚,苍白的脸换了地方的诡异形象。

先前的几番交手再加上张英的解释,老寻已经明白这些纸人高攻低防,有的更是会借助迷阵诱惑人,但只要能命中基本上可以秒杀。

不过相对的,如果他们被纸人不要命的攻击击中,就看先前洞穿李寻欢的架势,他们也有被秒杀的可能。

虽然当时也有李寻欢他没有心理准备的因素在。

不过并非毫无优势,这些纸人靠着鬼魅的移动方式和出人意料的攻击方式才能形成威胁,正面对抗的话各方面都比不上他们两个。

更多更密集的纸人化作影子,便要朝着李寻欢和张英围了过来。

张英亦是一脸沉重。

手中捏住一张不知何时掏出的符箓,结果眼前一暗,李寻欢挡在了身前。

“李寻欢!你做什么?快让开!我还有一张爆炎符……”

话没有说完,只见李寻欢忽然松开了手中长剑,但剑没有落到地上,反而漂浮在半空。

随着他手指一动,长剑摇摇晃晃地便飞向了冲来的纸人群。

“飞剑?!御剑术!”张英一惊。

不过老寻却摇了摇头,“只是御物术。”

纵然如此,无名飞剑速度渐快,虽然远不及昔日掌门那如雷霆般迅捷,但对付涌来的纸人则是刚刚好。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一个是洲际导弹,一个是轿车吧。

飞剑磕磕碰碰、歪歪扭扭,那些纸人还未触及二人,便被刺破、刺穿,化作狰狞可怖的影子消散在空气中。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剑身泛着火光,金属破风的厉啸。

直到偃旗息鼓,面前净空后,老寻才生涩的收回飞剑。

“厉害。”张英感叹道,“道友对于御物术的造诣倒是在我之上。”

此后依然有着诸多纸人袭来,两人且战且走。

脚下碎石道路仿佛没有尽头。

就在那窒息般的围攻几乎让老寻体内灵气一空时,地势骤变。

矿道的尽头如同撕开一片天地,豁然开朗。

矿道中潮湿难闻的气味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甜腥的草木气息。

水滴声空谷回响。

摆在二人眼前的是一个与矿洞格格不入的环境。

就像是把二十四号精钢接在了橡皮泥上一样迥异。

准确的说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谷。

岩壁、石柱上,都长着散发着幽蓝荧光的草本,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静谧诡异的冷光下,不需要火把也能看清空谷内的情形。

清澈的潭水占据了谷底大半,水面平静如镜,在荧光照耀下如星河坠地。

眼前一幕与先前矿洞中的阴暗和诡异形成对比。

若干条石路穿过潭水,通往空谷的中间。

那中间的巨岩之上,紫色藤蔓缠绕着一个打扮迥异的道人,将其捆在半空中,像蛛网上的猎物。

那道人须发枯白,头上有一顶歪了的头环,坠着一颗颗宝石,面色死寂,两颊凹陷,眼眶发黑。

身上道袍质地不菲,灰底红纹,袖口绣着奇怪的虫鸟纹样。

紫色藤蔓深深勒在他的身上、嵌入道袍之中,血色浸到藤蔓之上。

而在他的四周,地上散落着纸片,天空挂着纸船,水中飘着纸鸟,石柱上挂着纸做的异兽图腾。

而在道人脚下,更有一座两米高的灵骨塔。

“唔……终于、终于有人、踏足此地了……”那道人极其费力地抬起头,声音干涩沙哑,如同干草在摩擦,“两位小友,帮帮忙,贫道、贫道撑不住了……帮忙斩断这些邪藤……”

他浑浊的目光充满渴求,那是久旱逢甘霖一般无二的希翼。

他艰难地活动着一下枯枝般的手指,指着水中的纸鸟:“贫道、愿以、这‘纸扎术’酬谢……请、请速速动手……”

张英与李寻欢对视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不急。”李寻欢踏出一步,不敢放松警惕,他身后的张英则在观察着空谷中的布局,“来此地一路遇到的那些纸做的……邪祟,都是您制作的?”

“是我……也不是我……”那老道面露苦涩,“说来话长,两位再不将我放下,我怕没说完便先走一步了……啊——”

就在交流之时,那紫色藤蔓又紧了一分。

血液顺着藤蔓流下、滴落到石岩之上,滑进水潭之中。

张英收回观察的视线,指着着那道人脚下的纸做的灵骨塔,对老寻说:“就是那个。”

老寻不再犹豫,控制着飞剑过去。

叮——

金属的飞剑撞在塔上,却被弹飞,老寻的御物术瞬间中断了片刻。

无名飞剑不受控制的落入水潭。

老寻连忙重新召回,飞剑破水而出,他一把握住剑柄,收入剑鞘。

“嘶——”

手掌处传来迟滞的疼痛,他一张开手,便看到自己的手掌的皮肤已经被腐蚀了。

张英投来关切的眼神,老寻摇头。

那老道在藤蔓收紧的疼痛中睁开眼睛,恰巧目睹了飞剑刺向灵骨塔,并失败落水的一幕。

“唉……”老道幽幽一叹,“人心不古啊,竟然不想着救前辈,反倒一心想着要破了我的本命法宝……”

张英与老寻瞬间察觉到不对劲,警惕地抬起头,便看到那道人被束缚在高空鲜血滴落,但脸上的痛苦却消失不见。

渴求与希冀仿佛只是骗局,取而代之的是嘴角的一道邪气的弧度。

“呵呵……呵呵呵……没骗到、没骗到!这两个小娃娃好生难骗!”

他脸上的邪气忽然一收,转而变成一种诡异的低语,“骗不到……我就说骗不到!可惜!要是按我说的来,今天又能饱餐一顿!”

明明是一张脸,却在呼吸之间展现出两种神情。

“纸人落、纸人笑,长了骨肉到人间,剃去骨肉做皮囊……嘿嘿嘿嘿……”

渗人的笑声,回荡在空谷之中,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