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香菱,咱们俩反了吧

黑云岭的山寨,与其说是山寨,不如说是个大点的土匪窝点。

几间依着山壁用原木和茅草胡乱搭建起来的窝棚,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勉强能遮风挡雨。

中央的空地上燃着一堆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周围汉子们兴奋而疲惫的脸。

冯原因为立了大功,被雷彪报了上去,允许冯原能在后岭多待会儿。

此刻冯原和李香菱呆的小破屋里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气味。

李香菱或者说,甄英莲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名字,此刻正裹着一件冯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还算干净的旧棉袄,蜷缩在铺着厚厚干草和兽皮的简陋床铺上。

一碗热腾腾的、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粥放在旁边的小木墩上,正袅袅冒着热气。

她脸上的污垢已经被冯原用温水仔细擦洗干净,露出原本清秀却异常苍白的轮廓。

但那双眼睛,依旧残留着巨大的空洞和惊魂未定的茫然,仿佛灵魂还未完全从噩梦中挣脱。

她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神没有焦距地望着跳跃的火焰,身体偶尔还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一下。

冯原坐在床边的一个树墩上,笨拙地拿着半块粗粝的麦饼,一点点掰碎了,想递给她:“香菱,再吃点?光喝粥不顶饿。”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李香菱的目光微微转动了一下,落在那粗糙的麦饼上,又缓缓移开,摇了摇头,声音细弱蚊呐:“…饱了。”

那声音干涩,像是砂纸摩擦。

冯原的手僵在半空,心里一阵揪痛。

他放下麦饼,沉默了片刻,最终决定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他挪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香菱,看着我。”

他伸手,轻轻托起她尖瘦的下巴,迫使她的视线与自己相对。火光映在他眼中,跳动着灼热的光,“这地方,你也看到了。这世道,你也经历过了。我们没得选。”

甄英莲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在努力理解他话中的含义。

冯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如同淬火的铁钉,狠狠砸进这间昏暗的木屋:“这吃人的红楼世界,这狗屁的四王八公、达官贵人…他们把我们当蝼蚁,当猪狗!冯渊怎么死的?你怎么被卖的?这天下,还有多少冯渊,多少甄英莲?!”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能刺穿骨髓的力量。

李香菱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那层麻木的死灰仿佛被这尖锐的话语刺破,一丝深埋的、刻骨的恨意如同冰层下的毒蛇,缓缓抬起头颅。

薛蟠那张狞笑的脸,人贩子肮脏的手,暗无天日的囚禁…一幕幕屈辱绝望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当顺民,只有死路一条,像冯渊一样窝囊地烂在泥里!”冯原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住她眼中那丝开始燃烧的恨火,“香菱,跟我干吧!我们反了他娘的!把这天…捅个窟窿!让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太太们,也尝尝被踩在脚底的滋味!让这红楼,不再是他们醉生梦死的温柔乡,而是天下所有牛马翻身做主的地方!”

“造反”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甄英莲死寂的心湖。

造反?

这个念头,对于从小被礼教束缚、习惯了逆来顺受的她(无论是甄英莲还是李香菱的灵魂),都太过离经叛道,太过石破天惊!

她下意识地想要退缩,想要捂住耳朵。可冯原眼中那团燃烧的、名为复仇和毁灭的火焰,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将她心中那点微弱的恨意瞬间点燃、引爆!

薛蟠!人贩子!那些把她像货物一样挑拣、转卖的嘴脸!还有那些深宅大院里,享受着他们血泪的所谓“贵人”!

“反…反了?”她喃喃地重复着,声音依旧嘶哑,却不再微弱。那空洞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滚、凝聚。

恐惧并未消失,但一种更强大的、玉石俱焚般的恨意和决绝,正疯狂地滋长出来,压倒了恐惧!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苍白的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病态的潮红。

突然,她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恨意彻底点燃的眼睛,如同两簇幽冷的鬼火,直勾勾地盯住冯原,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尖利:

“好!”

这一个字,斩钉截铁!

紧接着,她几乎是吼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咬碎了挤出来的,充满了血腥味:“先杀光那些人贩子!一个…也不留!”

冯原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恨意之火,看着她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瘦弱胸膛,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心疼与更强烈占有欲的洪流瞬间淹没了他。

“香菱,你是怎么穿过来的?”他一把握住了李香菱那瘦巴巴的小手,“我绝对比你过来的要早!”

他的握手毫无温柔可言,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是劫后余生的确认,是乱世相逢的狂喜,更是向这个吃人世界宣战的号角!

是对过去所有屈辱的彻底诀别!是两颗被命运碾碎又强行拼凑在一起的灵魂,在绝望深渊边缘,用彼此的生命点燃的第一簇燎原之火!

“冯原,我不知道,我就是睡了一觉,结果我就成了甄英莲!”说道穿越,李香菱脸上浮现了大大的疑惑,“本来我都要绝望了,没想到你真的来救我了,阿原,你真的是我的真命天子,以后就只有咱们俩相依为命了!”

“对了,香菱,你不是纺织专业学生么?”冯原看着李香菱,仔细的述说着自己的计划。

李香菱则不停的点头,表示她知道了,让冯原放心就是,她会照顾好自己,会记得冯原的交代的。

屋外,是呼啸的寒风和乱世的呜咽;屋内,是反抗的誓言在烈火中锻打成型。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吻中,轰然转向了谁也无法预知的、血与火铺就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