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重生后女相跟我权倾朝野
- 烟绯故曲
- 3009字
- 2025-06-26 10:00:12
寒山寺的晨钟穿透薄雾,悠远而沉凝。小雀儿提着水桶,如同往常一样,踏着沾满露水的石阶下山汲水。她的身影很快融入三三两两早起进香或赶路的山民之中,毫不起眼。
禅院内,凤媣依旧“病弱”地倚在窗边,目光“空洞”地望着院中那株虬劲的古松。只有贴身侍奉的碧桃能感觉到,小姐今日握着书卷的手指,比往日更加冰凉,指节也微微发白。
时间,在袅袅的佛香和单调的木鱼声中,被无限拉长。每一刻都像在油锅里煎熬。凤媣的脑中反复推演着小雀儿可能遭遇的每一个环节:是否能顺利找到广源当铺?孙朝奉是否还在?他是否还记得外祖母定下的规矩?能否成功支取银子?又能否在云影可能遍布的耳目下全身而退?
沈泽芝那封带着血腥味的“储粮,立即!”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她的神经。黄河的“风”已经吹到了青萍之末,灾祸随时可能降临!而她的“暗仓”,还仅仅停留在纸上谈兵!
晌午时分,山门方向隐约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嚣。起初只是模糊的人声,渐渐变得嘈杂、混乱,夹杂着哭喊、咒骂和牲畜的嘶鸣。这声音打破了寒山寺惯有的宁静,连前殿诵经的梵音都被压了下去。
碧桃有些不安地看向窗外:“小姐…山下好像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凤媣的心猛地一沉!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茫然”的表情,指尖却深深掐进了书卷里。来了吗?灾祸的浪潮,竟来得如此之快?!
“去…去看看…”她虚弱地吩咐碧桃,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
碧桃连忙应声出去打探。
禅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凤媣再也无法伪装,她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山下的喧嚣如同滚雷,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不再是寻常集市的喧闹,而是无数绝望、惊恐、濒临崩溃的哭嚎汇聚成的末日悲歌!
“水!大水啊——!”
“全淹了!房子!庄稼!全没了!”
“孩子!我的孩子被冲走了——!”
“老天爷啊!开开眼吧——!”
“饿…饿死了…给口吃的吧…”
轰隆——!
如同九天惊雷在凤媣脑中炸响!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粉碎!
黄河!真的决堤了!
天历一七八二年的那场灭顶之灾,竟比她记忆中的时间,提前了!沈泽芝的预感是对的!风暴已经降临!
就在这时,小雀儿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进了禅院!她脸色煞白,头发散乱,粗布衣裳被荆棘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沾满了泥泞。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悸和恐惧,仿佛刚从地狱中爬出来!
“小…小姐!”小雀儿冲到凤媣面前,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剧烈的喘息,“水…大水!黄河…黄河真的决堤了!下游…下游全淹了!灾民…成千上万的灾民!像…像潮水一样涌过来了!山下…山下的小镇已经被冲垮了!人…人像蚂蚁一样被冲走!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是死人!!”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语无伦次地描述着那炼狱般的景象,眼中是真实的、无法伪装的巨大恐惧。
凤媣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纵然早有准备,当这血淋淋的现实以如此狂暴的方式砸在眼前时,她依旧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窒息!那些被她深埋在记忆深处、属于沈芙蕖的绝望画面——滔天的浊浪、漂浮的尸首、麻木的眼神、啃食树皮的流民——瞬间冲破闸门,汹涌而至!与眼前小雀儿描述的景象重叠在一起!
“当铺…孙朝奉…”凤媣死死抓住小雀儿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入她的皮肉,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银子…拿到没有?!”
小雀儿被凤媣眼中那几乎要吞噬一切的疯狂和急迫惊得一颤,随即用力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被汗水浸透、紧紧攥着的小小油布包!她颤抖着打开,里面赫然是几张盖着“通汇票号”鲜红大印、金额惊人的银票!还有一小叠面额不等的散碎银票和几锭便于流通的银锞子!
“拿到了!小姐!”小雀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奴婢…奴婢刚下山就听到动静不对!拼命跑到当铺,孙朝奉…他脸色也变了!什么也没问,立刻就把银子兑了!奴婢刚拿到手…大水…大水就冲过来了!奴婢是…是爬着山路…躲着人…才逃回来的!山下…山下已经…已经是人间地狱了!”她想起一路所见,忍不住干呕起来。
看着那沓沉甸甸、沾着小雀儿汗水和泥污的银票,凤媣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有了钱!她终于有了撬动命运的杠杆!
“好!好!好!”她连说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与火的重量。她一把抓过油布包,紧紧攥在手里,那冰冷的触感却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点燃了她所有的决绝和行动力!
“碧桃!”凤媣厉声喝道,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驱散了所有病弱伪装!
刚刚打探消息回来的碧桃,被这从未见过的、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小姐震得呆在原地。
“听着!”凤媣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扫过碧桃和小雀儿,“黄河决堤,灾民已至!佛门清净地,亦非乐土!灾民为求活命,随时可能冲击山门!寺中存粮有限,顷刻即罄!我们等不到相府指令了!必须立刻自救!也必须…救人!”
她语速极快,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无比:
“碧桃!你立刻去找方丈!就说我受佛祖庇佑,感念外祖母恩德,愿捐出所有随身细软及嫁妆银两,恳请寺中开放库房,动用所有存粮,立刻在山门前架设粥棚!施粥!赈济灾民!有多少粮,熬多少粥!钱不够,我这里还有!告诉他,灾民若饿极冲寺,玉石俱焚!赈灾,亦是护寺!”
“小雀儿!你立刻下山!不!从后山小路走!避开灾民潮!去离此最近的、未被水淹的城镇!拿着这些银票!”她飞快地抽出几张面额最大的银票塞给小雀儿,“找粮行!药铺!有多少陈粮粗粮,买多少!有多少治伤寒、痢疾、外伤的药材,买多少!雇可靠的车队,立刻运回寒山寺!告诉他们,这是救命粮!价钱…可以翻倍!但务必快!要快!!”
“还有!”凤媣的眼神锐利如刀,“留意打听!若有…若有朝廷赈灾队伍的消息,或者…或者沈相爷的消息…无论好坏!立刻回报!”
“小姐!”碧桃终于反应过来,脸色煞白,“您…您哪来这么多银子?还有…这…这太危险了!夫人让您静养…”
“闭嘴!”凤媣猛地打断她,眼神冰冷如霜,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静养?等死吗?!听着!我不管你们心里有多少疑问!现在!立刻!按我说的去做!晚一刻,就有无数人饿死!冻死!病死在寺门外!也包括我们!去做!”
那眼神里的杀伐之气,让碧桃和小雀儿瞬间噤声!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姐,仿佛褪去了所有柔弱的外壳,露出了内里淬火的钢铁!那是一种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为了生存和复仇而不惜一切的疯狂意志!
“是!小姐!”碧桃和小雀儿再无犹豫,齐声应道,眼中也燃起了被逼到绝境的火焰。
碧桃转身,提起裙摆,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冲向方丈禅房。
小雀儿则如同真正的麻雀,将银票贴身藏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后山茂密的丛林小径中,动作迅捷如风,再无半分之前的瑟缩。
凤媣独自站在禅院中央。山下灾民绝望的哭嚎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山门,也冲击着她的耳膜。她走到院中那株古松下,仰头望去。虬劲的枝干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如同不屈的臂膀。
她摊开手,掌心是被汗水浸透的银票,还有那张沈泽芝用血写下的纸条。冰冷的银票,滚烫的血书。
“沈相…”她低声呢喃,声音在寒风中消散,“粮…我储了!人…我来救!你…一定要撑住!”
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这痛楚让她更加清醒。
寒山寺的宁静,被彻底撕碎。
佛号梵音,被灾民的悲号淹没。
而她,凤媣(沈芙蕖),这个重生归来、带着血海深仇的“病弱”闺秀,终于褪去了所有伪装,以最决绝的姿态,踏入了这人间炼狱的中心!
以这佛寺为据点,以手中银钱为戈矛,她要在这滔天洪水和无尽黑暗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救下能救之人!更要…向那幕后的恶鬼,讨还血债!
山门外,灾民的哭喊声、撞击声越来越烈。
一场围绕着生存、救援与阴谋的惨烈搏杀,在寒山寺这方寸之地,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