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子降临的无声尖啸,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入了一瓢冰水,瞬间引爆了早已压抑到极致的恐慌。
青云门,天枢殿。
气氛比之前更加沉重,仿佛凝固的铅块。道衍真人高坐主位,脸色苍白,捻动玉珠的手指早已停下,玉珠串被紧紧攥在手心。下方,各峰首座长老齐聚,人人带伤,气息不稳,脸上残留着惊魂未定和难以置信的恐惧。
玄机子被两名弟子搀扶着坐在椅子上,气息奄奄,面如金纸,胸前衣襟还带着未干的血迹。他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观星台的恐怖遭遇:“……天机……彻底被蔽!非是迷雾,是……是墙!光滑冰冷,隔绝一切!星轨仪……毁了……反噬之力……直接作用于神魂本源……那力量……非此界所有!是……是‘锁’的主人!它们……来了!”
焚天上人半边脸被灼伤,焦黑一片,他暴躁地低吼:“何止观星台!我赤焰峰地火熔炉!就在那鬼声音响起的时候,控制地火的核心‘定火珠’毫无征兆地炸了!地火差点失控喷发!要不是老子拼着损耗百年修为强行镇压,整个赤焰峰都要被烧成白地!”
静水仙子脸色惨白,气息虚弱:“我碧波峰的‘引潮大阵’阵眼晶石同时碎裂……灵泉……彻底断流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碧波峰赖以生存的灵泉枯竭,意味着峰上无数灵植和弟子的修行根基被毁。
药尘子捧着一个碎裂的玉匣,里面装着几株枯萎焦黑的灵药,老泪纵横:“‘锁灵草’……‘九转还魂藤’的母株……全死了!就在刚才!毫无征兆!仿佛……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机!天地间的灵气……彻底……断绝了!”他最后的断言,如同丧钟,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铁心上人猛地一拳砸在墨玉桌案上,桌面裂开一道缝隙:“神兵阁所有正在淬炼的法宝胚胎,全部灵性尽失,沦为凡铁!连……连我的本命剑胚‘赤霄’,灵光都黯淡了三分!这……这不仅是断绝灵气,这是在……在抽取法宝的根基灵性啊!”他眼中充满了心痛和愤怒。
枯木禅师盘坐在蒲团上,身体微微颤抖,他缓缓抬起枯槁的手,指向殿外虚空,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那‘网’……更密了……更紧了……无处不在的窥视……变成了……冰冷的枷锁……我们……都在囚笼之中……”
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整个天枢殿。灵气彻底断绝!法宝灵性流失!天机被蔽!连宗门赖以运转的核心设施都接连损毁!修真界赖以存在的一切根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这已不是末法时代,这是……修真文明的寒冬!是灭绝的前奏!
“朝廷!定是朝廷搞的鬼!”玄阴真人猛地站起身,眼神阴鸷,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灵气断绝,凡俗受益最大!镇仙司那帮鹰犬,定是趁机动用了某种上古邪阵或域外邪魔之力!掌教师兄!不能再犹豫了!必须立刻集合全宗之力,先发制人,踏平皇城!摧毁镇仙司!或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玄阴师兄此言差矣!”玄机子强提一口气,反驳道,“那力量……绝非凡俗朝廷所能掌控!那是……那是更高层次的存在!天外之敌!朝廷……不过是棋子!甚至是……被利用的弃子!此刻内斗,只会加速灭亡!”
“内斗?难道坐以待毙?!”焚天上人怒吼,“就算朝廷是棋子,也是拿着刀架在我们脖子上的棋子!不除了他们,难道等他们拿着那什么‘锁灵盘’打上门来吗?!”
“锁灵盘?!”一直沉默的烈阳真人(沐清雪的师尊)浓眉一挑,声如洪钟,“玄阴师弟,你如何得知镇仙司有‘锁灵盘’?”他的目光锐利如电,直刺玄阴真人。
玄阴真人面不改色,冷冷道:“我戒律堂自有消息渠道。昨夜仙坊冲突,镇仙司动用的新式武器,其压制灵力的效果,与传闻中‘锁灵盘’的描述极为相似!如今灵气断绝,此物对我等修士的威胁,更胜从前百倍!难道不该未雨绸缪?”
众人闻言,脸色更加难看。锁灵盘,在灵气断绝的环境下,简直是针对修士的绝杀利器!
“够了!”道衍真人疲惫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压下了所有的争论。他缓缓站起身,身形似乎又佝偻了几分,但目光却扫过众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重。
“灵气断绝,天机被蔽,法宝蒙尘……此乃倾天之祸,非一宗一派之劫,亦非朝廷凡俗之过。”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那‘锁’的主人,那来自天外的冰冷目光,才是真正的灭世之源。朝廷……或许是其爪牙,或许……也只是挣扎求存的棋子。”
他看向玄阴真人,目光深邃:“玄阴师弟,戒律堂当务之急,是肃清内部,稳定人心!严防恐慌蔓延,引发内乱!更要警惕……任何与外界、尤其是与镇仙司的不明联络!”最后一句,带着毫不掩饰的敲打意味。
玄阴真人面皮微微一抽,低头应道:“……是。”
道衍真人又看向玄机子:“玄机师弟,安心养伤。天机虽蔽,人心未绝。推演之路不通,或许……该换一条路走。”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雪竹峰的方向。
最后,他看向烈阳真人和沐清雪(沐清雪已返回大殿):“烈阳师弟,清雪,雪竹峰乃目前宗门内灵气……相对保存较好之地。那雷杰,关乎重大。务必确保其安全,同时……”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决绝,“……尝试一切可能之法,激发其潜能,解读那玉髓之谜!他,或许是我们与那‘天外之敌’之间,唯一的……桥梁!”
“谨遵掌教真人法旨!”烈阳真人和沐清雪肃然应道。沐清雪心中却是一紧,她想起了离开时雷杰眼中那近乎崩溃的恐惧。掌教师尊将如此重担压在一个凡俗少年身上……真的可行吗?
就在殿内气氛凝重,众人领命欲散之际——
轰隆!!!
一声沉闷却撼动山岳的巨响,猛地从青云山脉深处传来!整个天枢殿都剧烈摇晃了一下!殿顶灰尘簌簌落下!
“怎么回事?!”
“哪里传来的动静?!”
众人脸色剧变!这动静的方向……赫然是宗门根基所在——灵脉之源的方向!
“报——!!!”一名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巡山弟子跌跌撞撞冲进大殿,扑倒在地,嘶声哭喊:“掌教真人!各位长老!不……不好了!灵脉之源……‘万灵祖窍’……崩……崩塌了!地脉龙气……彻底……彻底断绝了!!!”
“什么?!”道衍真人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噗”地喷了出来!
万灵祖窍崩塌!地脉龙气断绝!
这意味着,青云门最后残存的那点稀薄灵气和地脉滋养,也将彻底消失!整个青云山脉,将彻底沦为……灵气的荒漠!
修真界的寒冬,在这一刻,降临到了最冰冷的极点!
雪竹峰,静室门口。
刚刚挣扎着爬到门边的雷杰,也感受到了那来自山脉深处的恐怖震动和地脉断绝带来的、仿佛整个山峰都瞬间失去生机的枯萎感!他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他颤抖着手,用尽全身力气去推那扇看似普通的石门!按照青玉髓最后灌入他脑海的信息,这静室的石门,并非普通的门,而是连接着雪竹峰一条废弃的、直通山腹深处的古老寒冰甬道!那是沐清雪之前隐晦提及的“小路”!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石门的瞬间——
嗡!
静室内壁上看似装饰的几道玄奥符纹骤然亮起!一股柔和的、却坚韧无比的禁锢之力瞬间生成,如同无形的墙壁,将他狠狠弹了回来!
“呃!”雷杰摔倒在地,绝望地看着那亮起的符纹。是禁制!沐清雪还是留了后手!
“你想去哪里?”沐清雪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惊怒,出现在门口。她显然被刚才的巨响惊动,立刻赶了回来,正好看到雷杰试图逃跑的一幕。
雷杰抬起头,看着沐清雪,眼中是走投无路的疯狂和绝望,他嘶声吼道:“留下是死!外面也是死!那0.01%的活路,我要自己去找!放我走!不然……”他猛地举起手中的青玉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我就毁了它!大家一起死!”
沐清雪瞳孔骤缩!她看着雷杰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又感受到山外那彻底断绝的地脉气息和宗门根基崩塌的绝望。掌教师尊的重托,世界的存亡,眼前这个濒临崩溃的少年……
冰冷的倒计时,在雷杰脑海中,在沐清雪的心头,在每一个感知到末日降临的生命意识深处,无情地推进:
【毁灭倒计时:99年364天23时05分41秒……40秒……39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