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境逆轮回

寒风像蘸了盐水的刀片，刮过沐阳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

右腿小腿以下空荡荡的，断口处用肮脏的布条胡乱缠裹，早已被泥水、脓血浸透，在身后拖出一道暗红蜿蜒的痕迹。

每一步挪动，都像是有人拿着钝锯在反复切割他残余的骨头。

饥饿感像一头啃噬内脏的凶兽，烧灼着他的胃袋，带来一阵阵虚弱的眩晕。

他喘息着，背靠冰冷龟裂的广告牌残骸滑坐在地，污泥没过了腰间，肺里如同塞满了粗糙的砂纸，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

口袋里，只有最后半块压缩饼干了。

坚硬带着一股机油和尘土混合的怪味。

这是他吊着命返回那个临时安全点的最后指望，他用几乎冻僵的手指哆嗦着去摸那救命的硬块，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心脏稍微落回实处一点。

突然！

一道黑影带着恶风扑来！

枯瘦但蛮力惊人的手臂死死攥住了沐阳拿饼干的腕子，剧痛传来，骨头几乎要裂开。

老子的！

嘶哑如砂纸摩擦的声音在沐阳耳边炸开，带着浓重的烟臭和绝望的疯狂。

沐阳拼命挣扎，但残躯的力量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可笑，那黑影用膝盖狠狠顶在他腰腹的伤口上，剧痛让他瞬间脱力，眼前发黑，那半块饼干被狠狠抠了出来。

寒风卷过，掀起袭击者破败衣领的一角。

就在那双贪婪浑浊的眼睛旁边，靠近喉结的地方，一个歪歪扭扭的青色蝎子纹身，狰狞地刺入沐阳的视野！

王强！

前世，就是这个王强，把他推到尸群里做了垫背！

滔天的恨意瞬间压过了剧痛！

沐阳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挣扎着想用头撞，用剩下的手去抠对方的眼睛，但一条腿的劣势太大，瞬间就被王强压制。

妈的，废物！

王强不屑地唾了一口，攥着那半块饼干就要缩回巷子深处的阴影里。

就在这时，风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尸臭陡然变得粘稠、浓烈！

那是大批腐烂血肉聚集的味道！

嗬——嗬嗬——嗬……

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嘶吼像无数破旧风箱在拉响，从街道两端的尽头、从废弃汽车的底盘下、从黑洞洞的商店门后……汹涌而出！

尸潮！一大波！

王强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攥着饼干扭头就要疯跑。

晚了！

十几道灰败腐烂的身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以惊人的速度从各处阴影里涌出，瞬间堵死了巷口！

第一只枯爪已经狠狠抓住了王强的肩膀，腐烂发黑的指甲几乎嵌入他肮脏的棉袄里！

啊——滚开！

王强魂飞魄散地尖叫，疯狂扭打，反手用那半块饼干狠狠砸在一只丧尸的眼窝里。

沐阳想笑，却被喉咙里翻涌的腥甜呛住。

报应？太轻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撑着残破的广告牌想站起来，哪怕多看一眼王强被撕碎的样子。

可更多的丧尸，那些腐烂扭曲的面孔、流淌着黑绿脓水的眼眶，瞬间被他和王强这边更加新鲜的活人气味吸引！

它们放弃了动作渐缓的王强，如同灰色的潮水，带着令人窒息的恶臭，轰然向他这个更无力反抗的目标席卷扑来！

跑！

脑子在尖叫。身体却像灌满了冻硬的铅块，断腿剧痛和失血过多彻底压垮了他，几只冰冷刺骨、黏滑腐烂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肩膀、头发，恶臭扑鼻！

咔嚓！

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猛地从他被抓住的右臂处传来！

一股无法形容的、毁灭性的剧痛瞬间吞没了他所有的意识！

那不是被咬的刺痛，而是整个手臂被几只丧尸反向撕扯、生生折断的感觉！

视野瞬间被一片血红和黑暗覆盖。

痛！无法思考的剧痛！像是整个人被扔进了绞肉机！

更多的獠牙咬上了他的脖颈、大腿、腹部……血肉被撕裂、筋骨被咬碎的可怕声响清晰地在自己的躯体上爆开！

濒临极限的意识模糊之际，在被撕裂前的最后一瞥，他透过摇晃的腐烂头颅和喷溅的污血缝隙，清晰地看到——

尸群的洪流中心，一个异常的身影！

它比周围的普通丧尸高出大半个头，皮肤并非灰败，而是覆盖着一种类似昆虫甲壳的暗沉角质，在微弱光线下泛着油腻的光泽。

而它的脸……那对眼睛！

那不是人类或丧尸该有的眼睛！

那是一双……由无数细小的、暗红色的复眼组成的两团诡异晶体！

冰冷、残忍，没有任何属于生命的情绪。

最恐怖的是，它正将一只还在抽搐的同类丧尸粗暴地提起，布满黑色利齿的口器猛地张开到一个夸张的角度，狠狠咬下那条腐烂的胳膊，咀嚼着，那双暗红复眼，却穿透混乱的尸群，一动不动地锁定了沐阳！

那双眼睛！

就是这道来自炼狱的目光，成了沐阳意识陷入永恒黑暗前，最后、也最恐怖的印记！

嗡——

尖锐到穿透耳膜的蜂鸣在脑中炸开！

沐阳猛地倒抽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被捞出水面，瞬间睁开了双眼！

刺目的光，带着温暖干爽的触感包裹着他。

没有寒冷，没有剧痛，没有尸臭，没有那令人作呕的、撕咬皮肉的噗嗤声。

身体……完好无损？

他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右腿——有力的肌肉！

完好无缺！

手臂？两条手臂都在！

被撕碎的手臂？被吃掉的脏腑？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呢？

没有！一切都没有！

他猛地坐起身，身下是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床垫，白色的薄被凌乱地滑落腰间。

卧室

熟悉的……他在末世前那套顶层公寓的主卧，巨大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黎明前尚未完全苏醒的宁静灯火。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视线死死钉在床头柜那个发着幽幽蓝光的电子闹钟上！

【6:30AM】

【2123年11月15日，星期一】

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电子标签页，是他顺手设置的世界气象提醒，此刻正无声地闪烁着一行猩红如血的倒计时字样：

【全球极端灾害预警模拟演练开始倒数：30天00小时00分钟】

末日倒计时……三十天？

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紧接着又被滚烫的烙铁灼烫！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冲击瞬间吞没了他！

重生！不是梦！

空间……

他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极度的渴望而干涩嘶哑。几乎是意念一起，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在脑海的最深处。

嗡——

仿佛一道无形的闸门被轰然打开！

视野猛地一变！不再是奢华的卧室，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虚空！

安静，绝对的真空般的寂静。

没有风、没有光，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

只有一种纯粹到了极致的空。

他的意识如同神明般俯瞰着这片没有边际的灰色空间。

下一瞬，他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在空间靠近核心的虚无处，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只印着MF-15军用压缩干粮字样的绿色金属箱！

箱子崭新，封条完好！

正是他前世在末世三个月后，带着两个兄弟拼掉了另外两小队，才从被炸毁的野战补给点角落里挖出来的宝贵战利品！

王强就是在那次之后，为了独吞这几箱粮食，才把他推进了尸群！

它们就在这里！真实地存在着！这空间！真的跟随着他的重生回来了！

哈哈哈……

低沉的、充满了劫后余生和无尽野望的笑声，从沐阳喉咙里滚了出来，带着一丝嘶哑。他伸出完好的右手，五指张开，猛地一握！

刷！

一瓶还带着冰镇水珠的高档矿泉水，突兀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摊开的掌心！

冰凉而坚实的触感瞬间传递到神经末梢！

再一翻手，矿泉水瞬间消失！

再一握！一支沉重的、泛着冷酷蓝光的军用十字弩瞬间出现，冰冷坚硬的弩身触感，让他指尖微微发麻！

再消失！

他的意念如同精密的机械，在空间和现实之间自由切换。

那种绝对的掌控感，如同一股强大的暖流，瞬间驱散了死亡带来的所有恐惧和寒意。

末世倒计时三十天？

沐阳脸上最后一点残留的惊悸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狰狞和睥睨天下的狂放！

他缓缓从床上站起，赤脚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一步一步走向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的城市尚未完全苏醒，远处的天际线泛起一丝灰白。

摩天大楼的轮廓在晨霭中若隐若现，灯光如同永不熄灭的星火。

这一切，一个月后都将化为血腥的地狱绘图。

但那又如何？

沐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笑意，眼中迸发出饿狼般的光，前世如蝼蚁般挣扎求生，受尽背叛与屈辱，最后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这一世，命运给了他改写一切的机会！空间在手，先知在握！

他猛地转身，走到角落沉重的实木书桌前。上面散落着一些末世前的杂物。

他拿起一个银色的超薄平板电脑，手指迅速划过冰凉光滑的屏幕。

屏幕亮起，解锁！

手指在加密相册图标上停顿了零点一秒，精准点开。

一张放大到几乎占据整个屏幕的照片跳了出来。

背景昏暗破败，似乎是某个废弃的地下室

照片中央是一个穿着染满污迹迷彩背心的男人，脖子上挂着一块脏兮兮的身份牌，脸上挂着谄媚讨好却又透着阴鸷油腻的笑容。

他的视线没有看镜头，而是贪婪地瞟向画面角落一堆刚找到的过期罐头。

正是王强！

但沐阳冰冷的视线，精准地定格在这个油腻男人露出的那截脖颈上——那歪歪扭扭、线条丑陋如同爬虫般的青色蝎子纹身！

像一块恶心的胎记。

沐阳伸出手指，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响声，重重地戳在那个蝎子纹身上，冰冷的指尖几乎要将屏幕戳穿。

呵……王强，低沉的声音如同寒冰地狱刮出的风，蝎子？

他看着照片上的人，笑容冰冷如同极地冰川，唇齿间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带着血腥味的决心：这辈子，你们的命，我提前……收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拇指在屏幕上那个纹身处狠狠擦过！

屏幕的光映着他半张冰冷的脸，瞳孔深处燃烧着毁灭与重生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