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末的晨光像只偷懒的橘猫，慢悠悠地爬上深蓝集团总部大楼的玻璃幕墙。工作日里能把人耳膜震得发麻的键盘声消失了，只剩下从邻里空调系统运行时的轰鸣声响着不成调的催眠曲。墨玄把自己团成个标准的黑毛球，四只雪白的爪子严丝合缝地藏在肚皮底下，正趴在出租屋窗台上接受阳光的烘焙。

“咸鱼塘”那篇编排敖溟用鱼缸泡澡的帖子已经在热搜榜上挂了三天，评论区盖到三百多层楼，现实里却连个涟漪都没溅起来。墨玄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金绿色的猫眼眯成两道细缝。

“看来大鲨鱼是真懒得跟小鱼虾计较，”他用带着倒刺的舌头梳理着胸前的黑毛，油光水滑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喵生苦短，总自己吓自己纯属浪费罐罐。”

忽然，他灵机一动。被压抑了整整三天的冒险精神突然支棱起来。墨玄猛地直起身子，尾巴尖兴奋地甩了甩：“难得周末没人管，不回公司挖点新料，顺便蹭点零食，简直对不起我这身祖传的伪装术。”

他所谓的伪装，就是把自己扮成一只误入办公楼的可怜小流浪猫，用无辜眼神和雪白爪爪征服一切人类。

念头刚落，那团敦实的黑猫已经像片落叶般飘出窗户。沿着老旧公寓楼外墙的空调外机和排水管，他踩着无声的肉垫一路向下，穿过清晨的老城区街巷。

周末的公司安保松懈得像没关紧的抽屉。墨玄熟门熟路绕到后侧货运通道，蹭着保洁大哥的腿就这么一路混进了电梯。

“喵～”刚踏进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大堂，墨玄立刻切换成柔弱模式，发出一声又软又颤的呼唤，尾音拐了十八个弯，完美演绎出迷路小可怜的精髓。

第一站必须是三楼茶水间——全公司的八卦中转站，没有之一。

“咦？小乌云！你居然也来周末打卡啊！”财务部的实习生小米正对着饮水机发呆，听见猫叫立刻回过头，眼睛亮得像两盏小灯。这是公司同事给自己起的代号，毕竟全身黑就爪子白，教科书似得乌云踏雪。

墨玄立刻开始自己的表演：歪着头，用那双仿佛盛着星光的金绿色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小米，迈着小碎步蹭过去，用脑袋在她的小腿上一顿猛蹭。这套动作他练过无数次，成功率百分百。

“饿了吧小家伙？等着！”小米果然中招，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小袋手指饼干，利落地撕开倒在干净的小碟子里，“来，吃点垫垫肚子。”

墨玄内心翻了个白眼——这种人类零食除了碳水就是添加剂，还不如楼下花坛里的青草开胃。但为了情报，他还是优雅地小口啄食，耳朵却像雷达一样竖得笔直。

“林姐那边出状况了哦，”小米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清晰地钻进墨玄耳朵，“阿强居然把她的爱心便当退回去了！就是那个写着‘加班加油’的！理由居然是最近过敏！我的天，他居然敢拒收风火轮的便当！”

研发部的老王端着马克杯路过，闻言立刻接话：“真的假的？这胆儿比恐龙蛋还肥！不过林姐居然没炸，就是后来打印文件时差点把硒鼓塞进传真机，啧啧，估计研发部的进度报告要悬了……”

墨玄嚼着没味道的饼干，心里的小本本已经记上了：《论风火轮翻车与便当退订的连锁反应》，素材+ 1。

吃完饼干，他优雅地舔干净爪子上的渣子，纵身跳上旁边的会议桌，找了个阳光最足的角落蜷起来，假装只是想找个地方打盹。这位置选得极妙，又能晒太阳，又能听见行政部那对八卦搭档的悄悄话。

“Amy你听说了吗？后勤部那个‘忘忧泉’的秘密……”Lily的声音像蚊子哼，却逃不过墨玄的顺风耳。

“啊？真有这东西？难道是老板藏的？”Amy的声音里满是好奇。

“哪能啊！是老王他们组那个特别能憋气的，就是传说中人鱼那个，”Lily压低声音，“听说他在家自己酿的！用什么海水加海藻发酵的，上次年会后勤老大偷偷藏起来那瓶，居然被他换了瓶自来水！”

“噗……那后勤老大岂不是气炸了？”

“气得差点当场掀桌子！不过人鱼嘛，再生气也只能在水里吼，谁听得见啊……”

假寐的墨玄差点没绷住笑出声，赶紧用爪子捂住鼻子假装翻身。这料够劲爆！《后勤部秘闻之真假忘忧泉》可以安排上了。他翻身时特意让阳光照在蓬松毛绒的肚皮上，果然吸引了 Amy的注意。

“哎哟我们小乌云睡觉都这么可爱！”Amy立刻从抽屉里摸出包小鱼干，“快，这个才配得上你！”

墨玄成功收获零食加成和八卦二连击，心里乐开了花。

在休息区混了快一小时，墨玄的肚子里塞满了饼干、小鱼干和小米偷偷倒的牛奶，耳朵里也灌满了各式情报。他踩着无声的肉垫溜进核心办公区，轻盈地一跃，精准落在总裁办公室附近的巴西木花盆上。这位置堪称绝佳观测点，既能晒太阳，又能俯瞰半个办公区，还能伪装成守护绿植的喵星人——就是可怜了那盆巴西木，被他蹭得叶子都有点蔫了。

刚摆好姿势没五分钟，一阵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墨玄立刻切换成化石模式，连尾巴尖都不敢动一下。来人是研发部的阿强，一脸熬夜后的菜色，“啪”地把自己摔在椅子上，从抽屉里摸出包零食，“咔哒”一声撕开包装袋。

一股咸鲜的香气飘了过来，是鸡肉干！虽然比水煮鸡肉差了些，但比小饼干好了不止一倍！墨玄立刻咪呜一声跳了下来，竖着大尾巴向他走去。

阿强拿起一块鸡肉干，余光瞥见正在靠近的长毛奶牛猫，扬了扬手：“哎？小家伙也想吃？”

墨玄立刻开始撒娇，顺便蹭蹭，成功从阿强手上弄到了一块最大最完整的鸡肉干。

整个上午，墨玄把“伪装+探听”策略执行得滴水不漏。他“偶遇”了好几位加班的同事，用卖萌换来了不少零食；没人的时候就假装睡觉，耳朵却收集着各种声波：销售部的人在电话里吐槽客服的开局越来越离谱，甚至还闻到巡逻保安身上的青苔味——又是个植物系小妖，道行和自己比起来差远了。

快到正午时，一阵烤鱼香像只无形的手勾住了墨玄的鼻子。顺着香味找过去，发现市场部的小吴正蹲在总裁室外面的休息区，偷偷享用外卖烤鱼。墨玄立刻发动终极技能——原地卧倒，露出柔软的黑肚皮，喉咙里溢出带着奶气的叫声：“咪～呜～～呜～～～”

“哎呀我的乖乖小乌云！饿坏了吧？”小吴瞬间被萌化，“来来，给你点最嫩的！”他小心翼翼夹了块鱼腹肉，吹凉了放在餐巾纸上。

墨玄幸福地埋头啃食，心里又记上一笔：《论社畜如何在顶级掠食者门口偷吃还不被发现》。

就在他吃得正香时，一阵低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墨玄的神经上。那是敖溟特有的脚步声，比钟摆还要规律。

墨玄全身的毛瞬间炸成蒲公英！物理性蓬松了两倍！他怎么也在周六出现？！

跑还是不跑？基因里的警报器疯狂尖叫，千年来坑蒙拐骗练出的冷静却让他定在原地。零点五秒内，他从享乐模式切换成呆滞雕塑——保持着啃鱼的姿势，嘴边还沾着油光，金色的眼睛却失焦般盯着地板缝，仿佛那里面藏着宇宙奥秘。内心循环播放：“我是块石头我是块石头你看不见我……”

敖溟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没穿平时的西装，一身深灰色休闲服衬得身形更挺拔，泛着深蓝色光泽的黑色短发梳理整齐，那双暗金色的眼睛，像亘古不变的深海灯塔，冷冷扫过周围。小吴被他这么一扫差点呛住，当即端着饭碗灰溜溜地跑回茶水间。

就在他经过墨玄藏身的吧台角落时，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墨玄这团黑毛球，随即走向通往顶层的电梯。

门无声地滑开又合上，将敖溟的身影吞没。墨玄在原地僵了十几秒，嘴里的鱼肉都忘了咽。“他看见了自己了？！喵了个海藻的！”巨大的后怕感涌上来，敖溟的道行和自己比起来要高出不少，肯定一眼就认出自己本体了！

此地不宜久留！墨玄飞快咽下嘴里的鱼，不断地舔着嘴角的油，像道黑色闪电窜向防火楼梯，几个纵跃就消失在楼梯深处。一路狂奔冲出大楼，沐浴在午后阳光里，才长呼出一口气。

找了条没人的小巷，墨玄变回人形——穿着休闲服的普通上班族模样。他掏出手帕用力擦着脸，仿佛想擦掉敖溟那道冰冷的视线，随即迫不及待摸出手机，点开“咸鱼塘” APP。ID“四爪踏雪”准时上线！

与此同时，顶层总裁办公室。

敖溟修长的手指在平板上划过，点开需要带走的文件。平板屏幕亮起，一个置顶通知框飘在上面：【周末闲适摸鱼时光收获】。

哼，这奶牛猫果然休息日都不安分。

他看向办公室角落那个巨大的绿植花盆。

走到办公桌前，敖溟从第二格抽屉取出个深灰色哑光合金小盒，这就是昨天研发部送来的东西。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十几个装着粉末或晶体的微型密封柱。他精准选出一个标签上写着“猫”的圆柱形小瓶子，拧开瓶盖。

走到花盆旁，他蹲下身，将瓶子里的粉末洒在盆栽的土里。

做完这一切，他将密封柱放回盒子，收回抽屉，拿起文件夹大步离开。只需要一个晚上，那盆阔叶植物就会变成比木天蓼还要吸引猫猫的兴趣之源。

只等周一，那只奶牛猫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