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雨压城城未摧,暗室烛暖照孤梅

温衡、秦音等人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湿了眼眶。

沈彻心中更是感慨万千,他的女儿,竟然如此自然地,叩开了一位得道高僧的心门,赢得了这份堪比亲孙女的珍贵情谊。

郁夕珩看着紧紧相拥的“祖孙”二人,他的核心系统里,关于“澜心伯公”的称谓数据被自动更新为“爷爷”,权限等级同步提升至与直系血亲同等。他平静地接受着这一变更,并确认此变更对“守护小七”任务具有积极影响。

从这一刻起,沈栖梵在郁家,乃至在整个与郁家相关的谱系中,拥有了一个地位超然、无比坚实的靠山。

而她赢得这一切,靠的,仅仅是她那颗纯净、善良、勇敢又充满赤子之心的灵魂。

这声“爷爷”,是她四岁生日这天,收获的最意想不到,也最珍贵的礼物之一。

沈栖梵得到了澜心大师的允许,正心满意足地窝在爷爷怀里,小脸上洋溢着被全然接纳的快乐。她的小脑袋靠在爷爷带着淡淡檀香味的肩膀上,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斋堂里转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安静坐在她身旁的郁夕珩身上。

一个念头在她的小脑袋里生成,简单又直接。

她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郁夕珩的衣袖,确保他的注意力在自己这里。

然后,她仰起小脸,看着爷爷,又看看郁夕珩,用那清脆的、带着点理所当然语气的奶音,发出了新的倡议:

“夕珩也叫爷爷!”

这不是询问,不是请求,更像是一个她认为最正确、最完美的安排宣布。

在她简单的认知里,她是夕珩的“小七”,夕珩是她最重要的人,现在爷爷也是她最重要的人,那么,夕珩当然也应该叫爷爷!这样才是一家人!

“……”

这突如其来的“拉郎配”,让刚刚平复下心绪的澜心大师再次怔住,目光不由得也转向了那个清冷寡言的侄孙。

郁夕珩显然没料到小七会突然有此一举。叫他……爷爷?

在他的核心数据库里,“澜心伯公”是一个固定的、高阶的亲属称谓,代表着特定的血缘关系和地位。

更改称谓,尤其是更改为更具情感色彩的“爷爷”,这涉及到对现有关系模型的重大修正。

他看向沈栖梵,她正用那双充满期盼和“你快答应呀”眼神的大眼睛望着他。

他又看向澜心大师,那位刚刚被小七“攻克”的长辈,此刻也正用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探究和难以言喻的温和目光看着他。

空气似乎有瞬间的凝滞。

温衡和郁南承也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好奇儿子会如何反应。

在沈栖梵那不容置疑的期盼目光注视下,郁夕珩的“逻辑核心”似乎再次进入了高速运算状态。

拒绝小七的提议?这会引发她的负面情绪,不符合最高优先级指令。

接受更改称谓?这需要重新定义与伯公的关系模型。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做出了决定。

他没有立刻开口叫人,而是转向澜心大师,用他那平直的语调,提出了一个需要确认的问题,仿佛在进行一项严谨的协议谈判:

“根据小七的提议,以及您刚才的许可,更改对您的称谓为‘爷爷’,是否在您的接受范围内?”

他没有直接叫,而是先寻求最高权限者的最终确认。这很“郁夕珩”。

澜心大师看着眼前这个行事作风与年龄截然不符的侄孙,再看看怀里那个满眼期待的小丫头,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某种奇妙的平衡与互补。

他苍老的脸上缓缓浮现一个通透而包容的笑容,对着郁夕珩,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既然梵梵是爷爷的孙女,你护着她,常伴她左右,唤我一声爷爷,亦是情理之中。”

得到了明确的授权,郁夕珩的程序障碍被清除。

他重新转向澜心大师,身姿依旧挺拔,眼神平静,然后用他那清晰无误的语调,郑重地、清晰地唤了一声:

“爷爷。”

这一声“爷爷”,不同于沈栖梵那充满孺慕的亲昵,带着他特有的冷静和郑重,却同样蕴含着一种被规则确认后的、坚实的认可。

“哎。”澜心大师含笑应道,心中一片平和温暖。他这清冷的侄孙,终究也是被那小太阳般的丫头,拉着往前迈了一步。

沈栖梵见夕珩也叫了,立刻开心地拍起小手,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欢呼道:“太好了!夕珩也叫爷爷!我们都有爷爷了!”

她用自己的方式,成功地将她生命中最重要两个人,以“爷爷”这个温暖的称谓,更深地绑定在了一起。

这份由她主导的“认亲”,让这张餐桌周围的氛围,变得更加亲密无间,真正有了一种三世同堂、其乐融融的家的感觉。

斋堂内,因沈栖梵成功“促成”郁夕珩改口叫爷爷,气氛正温馨融洽,仿佛连古刹的空气都变得格外甜软。

长寿面的热气与斋饭的清香交织,勾勒出一幅三世同堂的安乐图景。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而略显突兀的手机震动声,打破了这片温馨的静谧。

声音来自郁南承的口袋。

他微微蹙眉,在这种时候被打扰让他有些不悦,但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他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他看了一眼正慈爱地看着两个孩子的澜心,又看了看围坐在桌边的家人,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低声道:

“是父亲的电话。”

郁云清。

这个名字让在座了解内情的人神色都微微一动。

那位远在南洋、性格果决强硬的郁家上一代掌舵人,郁夕珩的祖父。

郁南承站起身,走到斋堂外相对安静的廊下,接起了电话。

“父亲。”

他的声音恢复了商场上惯有的沉稳。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带着久居上位者威严的老年男声,透过听筒,隐约可闻:“南承,听说阿彻回来了?今天还是他女儿生日?”

消息传得真快。郁南承心中了然,应道:“是,父亲。阿彻刚回来,我们正在一起,给梵梵过生日。”

“嗯。”郁云清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让他听电话。”

郁南承没有多言,拿着手机走回斋堂,径直来到了沈彻面前,将手机递了过去,低声道:“阿彻,我父亲,想跟你说话。”

沈彻微微一怔,随即神色也变得郑重。他对于这位郁家的长辈,心中始终怀着一份复杂的感激与敬重。

他接过手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郁伯伯,我是沈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郁云清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比刚才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

“回来了就好。”

简单的四个字,却仿佛有千斤重,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言——对过往恩情的记挂,对他平安归来的欣慰,以及对这迟来团圆的默认。

沈彻心头一热,声音有些哽咽:“是,郁伯伯,让您挂心了。”

“听说那丫头,今天四岁了?”郁云清的话题转向了沈栖梵。

“是的,郁伯伯。”

“嗯,”郁云清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说道,“我和你林姨这边的事情,差不多快处理完了。年底应该能回去一趟。”

这个消息让沈彻精神一振:“那太好了!梵梵她……很乖巧。”

郁云清似乎轻笑了一声,很淡,却清晰可闻:“听阿衡和夕珩那小子提过几次了。是个有灵气的丫头。”

他话锋一转,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果决,“电话给她,我跟她说两句。”

沈彻有些意外,连忙应下,将手机递到了正被澜心大师揽在怀里、好奇看着这边的沈栖梵耳边,柔声道:“梵梵,是郁爷爷,跟你说话。”

沈栖梵眨巴着大眼睛,对“郁爷爷”这个称呼有点陌生,但还是乖巧地对着手机,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郁爷爷好!”

电话那头,郁云清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似乎比刚才又柔和了不止一分,甚至带上了一点哄孩子的意味:

“哎,好孩子。生日快乐。”他的声音带着笑意,“郁爷爷和你林奶奶在南洋,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回头让人给你带回去。”

“谢谢郁爷爷!”沈栖梵开心地道谢。

“嗯,”郁云清应了一声,随即像是随口问道,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梵梵啊,告诉郁爷爷,夕珩哥哥对你好不好?”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沈栖梵和郁夕珩身上。

沈栖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大声地、用充满自豪和依赖的语气回答道:

“好!夕珩最好了!他只跟梵梵玩!他是梵梵唯一的玩伴!”

电话那头,郁云清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发出一声了然的、带着十足满意和笑意的轻哼。

“好,好。那就好。”他连说了两个好,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舒缓,“郁爷爷知道了。你们好好玩,等爷爷回去看你。”

“嗯!郁爷爷再见!”

挂断电话后,斋堂内安静了一瞬。

虽然远隔重洋,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位郁家的定海神针,已经通过这通电话,清晰地表达了他的态度——他对沈彻的归来乐见其成,对沈栖梵这个孩子颇为喜爱和关注,并且,对于自己孙子那“唯一玩伴”的地位,给予了默许甚至……乐见其成的肯定。

这份来自家族最高层的、无形的认可,无疑为沈栖梵在郁家的未来,铺就了一条更加平坦坚实的道路。

沈彻将手机还给郁南承,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女儿的未来,已经被越来越多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托住了。

而这一切的起点,或许就是很多年前,那个南洋的午后,那个一岁半的冷清孩子,固执地只要他抱,只肯叫他“沈叔叔”时,便已悄然写就。

电话刚刚挂断,斋堂内还弥漫着一种被远方长辈关怀后的温暖余韵。

沈栖梵正兴致勃勃地跟她的新晋“爷爷”澜心大师分享着郁爷爷要给她送礼物的事情。

就在这时,温衡带着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凑到了还未收起手机的郁南承身边,用一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对着那仿佛还残留着公公威严气息的手机方向,提高了些音量说道,仿佛郁云清还能听见似的:

“爸!您和妈要是再不回来,”她说着,眼神故意瞟了一眼正被澜心大师慈爱目光笼罩的郁夕珩,以及赖在澜心大师怀里的沈栖梵,语气带着十足的调侃和“危机感”,“您这孙子,怕是都要被伯父给抢走啦!”

她这话一出,连一脸严肃的郁南承都忍不住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温衡继续“控诉”,掰着手指头举例,声音清晰得确保能传入手机收音孔:

“您说说,夕珩从小到大,叫您和我妈,从来都是‘祖父,你好’、‘祖母,再见’,规矩是规矩,可听着多生分啊!”

她模仿着儿子那平直无波的语调,学得惟妙惟肖。

然后,她话锋一转,指向此刻正含笑看着孩子们的澜心大师,语气更加“酸溜溜”了:

“可您看看现在!叫他伯公,这都直接升级成‘爷爷’了!叫得多自然!还是我们梵梵有本事,直接帮着把这称呼给定性了!”

她这番生动又带着浓浓家庭烟火气的“告状”,瞬间把所有人都逗乐了。

澜心大师闻言,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捋着胡须,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又坦然的笑意,仿佛在说:“没错,这声爷爷我当定了。”

沈彻和秦音也忍俊不禁,觉得温衡这状告得实在是妙,既表达了思念,又巧妙地“汇报”了孩子们的最新动态,还带着点催公婆回来的意味。

郁夕珩对于母亲这番言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说:“称谓变更基于逻辑与情感需求,符合最优解。”

而远在南洋那头,虽然电话已经挂断,但拿着手机的郁云清,听着儿媳妇这隔着万里传来的、带着笑音的“抱怨”,威严的脸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紧绷的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此刻电话那头的情景——那个一向冷清的孙子,被那小丫头拉着,对着他那位超然物外的大哥,叫出了“爷爷”……

这画面,想想竟觉得……很不错。

他放下手机,对身旁优雅翻阅杂志的妻子林素说道:“阿素,看来我们得抓紧了。再不回去,孙子怕是真的要跟他伯公更亲了。”

林素抬起头,扶了扶金丝眼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兴趣:“哦?看来阿衡说的那个小丫头,能量不小。”

温衡这通看似随意的“隔空喊话”,如同一根轻柔的羽毛,恰到好处地搔到了远在南洋的郁云清和林素心中最在意的地方——天伦之乐,含饴弄孙。

归期,或许真的该提上日程了。

温衡那番带着醋意和调侃的“隔空喊话”刚落音,引得众人忍俊不禁,连斋堂里庄严的氛围都染上了几分家常的轻松。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聆听、仿佛置身事外的郁夕珩,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直清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经过严密论证的科学定理。

他先看向母亲温衡,目光平静无波,然后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祖父,是生物学上的。”

他在这里做了一个短暂的停顿,似乎在留出时间让众人理解这个基础定义。

在他的认知体系里,“祖父”这个称谓,指向的是基于DNA序列传承所确定的、父亲郁南承的父亲这一客观事实,代表着一种无法更改的血缘链接和法定关系。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正含笑望着他的澜心大师,眼神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基于长期观察和数据积累得出的认可。

他继续用那冷静的语调,完成了后半句的定义:

“爷爷,是情感上的。”

“祖父是生物学上的,爷爷是情感上的。”

这句话,如同一道清晰的界限,将他心中对两位长辈的定位,划分得明明白白。

郁云清(祖父),是他的血缘至亲,是家族谱系中不可动摇的一环,代表着责任、传承与规则。

澜心(爷爷),则是他基于与小七的深度绑定,以及对方所展现出的慈爱、智慧和对小七毫无保留的接纳,而自愿赋予的、带有情感温度的亲密称谓。

一个基于先天注定,一个源于后天选择与情感共鸣。

在他那精密的逻辑世界里,这两者并行不悖,甚至可以完美共存。

“……”

斋堂内再次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安静。

所有人都被郁夕珩这番冷静到极致,却又深刻到极致的“定义”给镇住了。

温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儿子这话……简直无懈可击!

她那一腔“醋意”瞬间被这强大的逻辑给化解于无形,只剩下哭笑不得的佩服。

澜心大师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更加明亮、更加欣慰的光芒!他朗声笑了起来,笑声洪亮而充满喜悦:

“好!说得好!生物学上的祖父,情感上的爷爷!夕珩此言,深得我心!哈哈哈哈!”

这区别,他喜欢!

这声“爷爷”,含金量十足!

沈彻和秦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撼。

这个八岁的少年,其思维之清晰、情感认知之深刻,远超他们的想象。

沈栖梵虽然听不懂那么复杂的词汇,但她能感觉到夕珩是在说爷爷好,她也跟着拍手,开心地重复:“爷爷!情感上的爷爷!”

郁南承看着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骄傲。这小子,总是能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最微妙的问题。

郁夕珩对于自己引发的反响似乎毫无所觉,他平静地接受着澜心爷爷赞许的目光,然后低下头,对沈栖梵说:“小七,定义完成。可以继续用餐了。”

在他这里,一个可能引发家庭“矛盾”的称呼问题,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用最理性的方式彻底解决,并且让各方尤其是新晋的“爷爷”都感到无比满意。

这,就是郁夕珩的方式。

温衡也只能无奈地笑着摇头,心里暗道:算了算了,跟这小子争宠,简直是自讨没趣。

反正都是自家孩子,多个爷爷疼,总是好事。

温衡那句带着调侃的“抱怨”和郁夕珩那石破天惊的“生物学与情感学”定义所带来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郁南承握在手里的手机,竟然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闪烁的,依然是那个来自南洋的、代表郁云清的号码。

郁南承眉头微挑,有些意外地接起电话:“父亲?”

电话那头,郁云清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闲聊的舒缓,而是恢复了他一贯的雷厉风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阿衡刚才说的话,我听到了。”

郁云清开门见山,语气果断,“不用等年底了。”

他顿了顿,直接下达指令,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了出来,让离得近的温衡等人都能听见:

“阿衡,你让南承明天就派专机过来。”

“明天?”温衡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脸上写满了惊讶。

“对,明天。”郁云清语气笃定,然后说出了更让人震惊的安排,“我和你母亲,”他指的是妻子林素,“还有顾岸那个老家伙——”

顾岸!

这个名字让知晓内情的人心中都是一凛!那是南洋顾家现任的家主,是郁家先祖顾云渊的兄长顾云礼之子,论起来是郁云清的表兄弟,也是郁家在海外最紧密也是最强大的盟友与亲戚,地位超然。

“——以及顾砚峥那只小狐狸,”郁云清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里似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混合着嫌弃与欣赏的复杂意味。

顾砚峥,顾岸的孙子,年仅十一岁,却已是南洋圈子里名声在外的少年天才,心思缜密,手段老辣,被郁云清戏称为“小狐狸”。按辈分,他是郁夕珩的堂哥。

“我们一起过来。”郁云清最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消息太过突然,信息量也太大!

不仅郁云清和林素要提前归来,竟然连南洋顾家的家主顾岸,以及那个传说中的天才少年顾砚峥也要一同前来!

这阵仗,绝非仅仅是为了参加一个四岁小丫头的生日后续,或者来看望刚刚归来的沈彻。这更像是一次郁、顾两家最高层面的、计划外的紧急汇合!

郁南承的神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他沉声应道:“是,父亲,我立刻安排。”

温衡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意识到可能有大事发生。

澜心大师捻动着佛珠,眼神深邃,仿佛透过眼前的变故,看到了更深层的因果涌动。

沈彻和秦音虽然对南洋郁、顾两家的具体情况了解不深,但从郁南承和温衡瞬间变化的神色中,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沈栖梵茫然地看着瞬间变得凝重的大人们,小声问郁夕珩:“夕珩,怎么了?”

郁夕珩的数据库中迅速调取了关于“顾岸”、“顾砚峥”以及“南洋顾家”的所有信息。他平静地回答道:“生物学上的祖父,以及关联家族的重要成员,即将到访。属于高优先级外交事件。”

他顿了顿,看向沈栖梵,补充了一句在他看来最重要的提醒:“顾砚峥,智商极高,行为模式存在不确定性。小七,届时需保持在我可视范围内。”

斋堂内,生日宴的温馨喜悦尚未完全散去,却被这通来自南洋的、带着强势与未知的电话,蒙上了一层紧张与期待的薄纱。

专机明日即将起飞,一场牵扯到郁、顾两家,甚至可能影响到沈栖梵未来命运格局的会面,已悄然拉开了序幕。平静的日子,似乎即将被打破。

郁南承刚刚结束与父亲郁云清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空气中还弥漫着因南洋巨头即将联袂而至所带来的紧张与揣测。

温衡已经开始低声与郁南承商议安排专机和接待事宜,连澜心大师都微微阖目,指节无声地掐算着什么。

就在这山雨欲来的氛围中,沈彻低沉却清晰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

他看向身旁眼眶依旧微红、却难掩对未来一丝忧虑的秦音,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

“音音,”他的声音带着历经生死后的沉淀与温柔,也带着一家之主的担当,“明天,我们先不去想那些。”

他目光坚定,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我们去见见秦佔哥和夏姐吧。”

秦佔,陆夏。

这两个名字,将秦音的思绪瞬间从南洋的风云拉回到了现实的、血浓于水的亲情牵绊上。那是她的哥哥和嫂子,是商陆那孩子的父母,也是这些年来,除了郁家之外,少数给予过她们母女善意和帮助的秦家人。

沈彻的归来,不仅仅是他们小家的团圆,也意味着,有些尘封的家族关系,需要他去面对,去化解,去重新维系。而他选择的第一步,就是去见这位曾因婚姻而与家族产生隔阂,却终究血脉相连的大舅哥。

秦音怔怔地看着丈夫,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与对家人的关怀,心中一酸,又是感动又是复杂。他刚刚回来,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要为了她,去面对秦家那些错综复杂的往事。

“阿彻,你才刚回来……”秦音的声音有些哽咽。

沈彻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摇了摇头:“正是因为刚回来,才更要尽快去。我欠你太多,也欠秦家一个交代。秦佔哥他们……这些年,不容易。”

他记得之前音音提起过,秦佔的儿子商陆身体一直不好。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第一时间前去探望。

温衡和郁南承听到沈彻的话,也暂时从南洋的事务中抽离出来。温衡立刻表示支持:“应该的,阿彻。秦佔哥和夏姐那边,确实该去看看。需要什么,或者我们陪你一起去?”

沈彻婉拒了:“谢谢,阿衡。这是我们的家事,我和音音带梵梵去就好。”

他的目光落到正被澜心大师慈爱注视着的女儿身上,眼神柔和了下来:“也让梵梵去见见表哥。”

沈栖梵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好奇地问:“爸爸,我们去见舅舅和阿姨吗?还有商陆哥哥?”

“对。”沈彻弯腰将女儿抱起来,“梵梵想不想去看哥哥?”

“想!”沈栖梵用力点头,她还记得那个生病需要好好休息的哥哥,记得要把好吃的粥分给他。

郁夕珩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的系统迅速将“拜访秦佔一家”添加到了明日行程表中,并开始评估潜在风险(主要基于秦家复杂的家族关系历史数据),同时生成指令:明日需全程跟随小七,确保其在陌生环境下的安全与情绪稳定。

澜心大师缓缓睁开眼,看着沈彻,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重情义,念旧恩,是好事。去吧,自有善缘。”

沈彻的这个决定,像是一股沉稳的暖流,在暗流涌动的前夜,稳住了秦音的心神,也为他们这个刚刚团聚的小家,指明了第一步该踏向何方。

明天,对于每个人而言,都将是充满变数的一天。

但无论外界风云如何变幻,守护家人、维系亲情,永远是沈彻心中不曾动摇的基石。

翌日上午,沈彻开着车,带着秦音和沈栖梵,按照秦音给的地址,来到了城郊一处环境清幽、但明显与秦家主宅的奢华无法相比的小院。

这里便是秦佔和陆夏离开秦家后,带着儿子秦商陆静养的地方。

小院被打理得干净整洁,种着些寻常花草,透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宁静。

来开门的是陆夏。

她看到门外站着的沈彻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手中的浇水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溅湿了裤脚也浑然不觉。

“沈……沈彻?!”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圈瞬间就红了,“你……你回来了?!”

“夏姐,是我,我回来了。”

沈彻看着这位当年顶着巨大压力嫁给自己哥哥、性情坚韧的嫂子,语气带着敬意和一丝愧疚。

屋内的秦佔听到动静,也快步走了出来。当他看到挺拔站在院中、风霜染鬓却目光依旧锐利的沈彻时,这个同样在家族倾轧中变得沉默内敛的男人,也瞬间僵在了原地,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说不出话。

沈彻松开牵着秦音的手,上前一步,在秦佔面前站定。

他没有寒暄,没有客套,而是直接挺直了脊梁,对着秦佔,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这个举动,让秦佔和陆夏都吓了一跳。

沈彻直起身,目光真诚而沉痛地看着秦佔,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开口说道:

“佔哥,好久不见。”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最准确的词语来表达积压心底多年的感激:

“感谢你当年,把音音介绍给我。”

这句话,勾起了遥远的回忆。那时,他还是个因执意支持姐姐远嫁而被家族边缘化、几乎成为“弃子”的沈彻,满腔抱负却前途迷茫。是秦佔,顶着家族的压力,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秦音,介绍给了当时看似毫无前途的他。

沈彻的目光扫过身旁眼眶含泪的秦音,又回到秦佔脸上,语气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重与真挚:

“让我这个,为了支持姐姐沈悠远嫁南洋、几乎成了沈家弃子的人,重新……有了家人。”

“重新有了家人。”

这七个字,他说的很慢,很重,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是当年秦音不顾一切跟随他的情意,是后来女儿梵梵的诞生带来的希望,也是眼前这位大舅哥当年那份雪中送炭的认可与信任。

秦佔听着这番话,看着眼前这个比当年更加坚毅沉稳、却也明显饱经风霜的妹夫,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了妹妹当年为了沈彻与家族几乎决裂的决绝,想起了这些年来她们母女相依为命的艰辛,也想起了沈彻失踪后他们的担忧与无力……

所有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沈彻的肩膀,声音沙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什么谢不谢的,都是一家人!”

这一句“一家人”,瞬间打破了所有的隔阂与生疏。

陆夏也抹着眼泪连连点头:“对对对,回来就好!快,快进屋坐!商陆,快看谁来了!”

沈彻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知道,这最重要的一关,算是过去了。他弯腰抱起一直安静站在旁边、好奇打量着舅舅舅妈的女儿,柔声道:“梵梵,叫舅舅,舅妈。”

“舅舅!舅妈!”沈栖梵乖巧地叫道,声音清脆。

秦佔和陆夏看着这个玉雪可爱、眼神纯净的小外甥女,心中更是柔软,连忙应着,将一行人迎进了屋内。

屋内的秦商陆正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书,他比三年前看起来健康了许多,虽然依旧有些瘦弱,但脸色红润,眼神也有了光彩。看到沈彻和沈栖梵,他腼腆地笑了笑,小声叫道:“姑父,梵梵妹妹。”

家庭的温暖,开始慢慢驱散往日的阴霾与沉重的宿命感,为这个清晨,注入了真正的新生意味。

一行人进了屋,气氛刚刚因“一家人”的认同而缓和温暖起来。

沈彻将女儿放下,让她去和表哥秦商陆一起玩,目光却转向了正在倒茶的陆夏,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夏姐,”沈彻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告知重要信息的严肃,“我这次回来前,在南洋见到了我姐沈悠,还有……阿绥。”

“陆绥”——这个名字从沈彻口中说出,让陆夏倒茶的手猛地一颤,热水差点洒出来。

那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妹妹,也是当年帮助她逃离陆家、追寻真爱的关键人物!

秦佔的神色也瞬间紧绷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妻子的手。

沈彻看着他们,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达着来自南洋的、至关重要的消息:

“她们特意交代我,陆家……至今还在找你和佔哥。”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进了刚刚升温的气氛中。

沈彻继续道出陆家如今的乱局,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你二哥陆珉——”他提到这个名字时,陆夏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那是她曾经最依赖、也最愧疚的兄长,“陆家最看中的继承人,为了一个叫林卉的女人,自杀了。”

陆珉自杀?!为了一个女人?!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炸得陆夏和秦佔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被寄予厚望的二哥,竟然……

“你大哥,撑不起陆家。”沈彻的语气带着一丝冷峻的客观,“陆老(陆夏的父亲)……现在想让你回去,继承家业。”

回去?继承陆家?

陆夏猛地摇头,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抗拒。那个地方,带给她的只有冰冷的算计和无尽的压抑!

沈彻的目光锐利起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和关切:

“夏姐,佔哥,听我一句劝,离开江城吧。”

“陆家那趟浑水,不要去沾染!”

他深吸一口气,揭开了那段尘封的、将沈家也卷入其中的往事,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楚:

“你忘了当年吗?陆家为了让你和姐夫——谢家继承人谢江联姻,你父亲是如何逼迫我沈家的吗?!”

正是那场来自陆家的强大压力,使得当时势弱的沈家内部产生分歧,最终导致坚持支持姐姐沈悠的沈彻,被家族牺牲,几乎成了“弃子”!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秦佔和陆夏紧紧交握的手上,语气复杂:

“后来,你爱上了‘仇家’的儿子佔哥,是在你妹妹陆绥的帮助下,才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这段惊世骇俗的爱情,牵扯着秦、陆两家的旧怨,也是他们夫妻远离家族、在此隐居的根本原因。

沈彻一番话,如同掀开了巨大的幕布,露出了背后盘根错节、恩怨交织的残酷真相。

陆夏的身世远比想象的更显赫,也更复杂危险。

陆家如今的困境,以及他们从未放弃的寻找,都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小院里短暂的温馨被彻底打破,空气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秦佔将浑身发抖的妻子紧紧搂在怀里,脸色铁青,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们好不容易才挣脱的牢笼,绝不可能再回去!

沈彻那番关于陆家内幕与潜在危机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小院内刚刚升起的些许暖意彻底冻结。

陆夏靠在秦佔怀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脸色苍白,眼中是巨大的恐惧与对往昔噩梦的抗拒。

秦佔紧紧搂着妻子,他的脸色同样难看,但眼神却在急剧地变化,从最初的震惊,逐渐沉淀为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死一般的寂静中,秦佔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了沈彻,直接落在了自己的妹妹秦音脸上。

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充满了不舍、愧疚、无奈,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信任。

“音音,”秦佔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来的艰难,“有件事……哥哥要拜托给你。”

秦音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看着哥哥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颤声问道:“哥,你说……”

秦佔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商陆……交给你抚养。”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小小的客厅里炸响!

“什么?!”

秦音失声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夏也猛地从丈夫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连沈彻都皱紧了眉头,神色凝重。

秦佔没有回避妹妹震惊的目光,他继续说着自己的决定,语气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悲凉和不得不为的果断:

“我和阿夏……我们去南洋。”

他紧紧握住妻子的手,仿佛要从彼此身上汲取力量,目光扫过沈彻,带着一种了然:

“沈彻说得对。陆老那个人,利益至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既然动了让阿夏回去的心思,就绝不会放过我们一家三口。留在江城,甚至留在国内,都不安全。只有远走南洋,借助……借助沈悠姐那边的力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这是要用自己和妻子作为诱饵和靶子,主动进入南洋那个更复杂的棋局,吸引陆家的火力,为儿子换取一个相对安全、稳定的成长环境!

“不行!哥!这太危险了!”秦音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怎么能把商陆……”

“音音!”秦佔打断她,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却又带着深深的恳求,“你听我说!商陆的身体刚刚好转,经不起任何折腾和惊吓!跟着我们颠沛流离,担惊受怕,他这辈子就毁了!只有交给你,留在郁家庇护之下,他才能平安长大!”

他看向沈彻,眼神里是男人之间的托付:“沈彻,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请你看在音音和梵梵的份上,帮我护住商陆。他是我和阿夏……唯一的念想了。”

沈彻看着秦佔眼中那近乎绝望的父爱和决绝,又看了看旁边哭成泪人的秦音和脸色惨白、却紧紧抓着丈夫手的陆夏,心中巨震。

他完全理解秦佔的选择。面对陆家那样的庞然大物,这或许是保护孩子最无奈,却也可能是最有效的方式。

沈彻沉默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沉稳有力:“佔哥,夏姐,你们放心。只要我沈彻在一天,必护商陆周全。他在郁家,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和教育,会平安长大。”

这是他对这对被迫骨肉分离的夫妻,最郑重的承诺。

秦佔得到沈彻的保证,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晃了一下,被陆夏死死扶住。

陆夏泪如雨下,看着不远处正和沈栖梵一起安静玩着积木、对即将到来的巨变一无所知的儿子,心如刀绞,却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秦音扑进沈彻怀里,失声痛哭。她刚刚盼回了丈夫,却可能要面临与兄嫂的分离,还要承担起抚养侄儿的重任。

小院内的气氛,从重逢的喜悦,急转直下,变成了生离死别的沉重与悲壮。

命运的齿轮,再次无情地转动,将所有人都卷入了一场更大的风暴之中。

而年幼的秦商陆和沈栖梵,他们的命运,也因此被更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秦音沉浸在即将与兄嫂生离、还要肩负起抚养侄儿重任的巨大悲痛与无措中,扑在沈彻怀里痛哭失声。

秦佔看着妹妹如此,心中亦是万箭穿心般疼痛。

但他强忍着,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提醒着被情绪淹没的妹妹。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秦音混乱的思绪:

“音音,”他唤她,语气沉重却异常清晰,“你忘了澜心大师说的话了吗?”

“澜心大师”这四个字,如同带有魔力的咒语,让秦音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从沈彻怀中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哥哥。

秦佔的目光深邃,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通透,一字一顿地,重复了那个早已刻在他们心上的预言:

“商陆,和梵梵。”

“商陆和梵梵。”

这简单的五个字,瞬间勾起了三年前在寺庙禅房里,那位得道高僧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判词——

【“她会在十岁之后,与他缘之人分离,命运转折。届时,她会与另一个孩子,相依为命,在异乡漂泊,寄人篱下……”】

【“那小丫头与秦家那孩子,虽然命中注定要流落他乡,寄人篱下,但此劫并非永无止境……”】

【“她会在十七岁之后,凭借自身的韧性与机缘,摆脱寄人篱下的生活,逐渐自立。”】

【“而这一切的终点,她会在二十岁以后,与夕珩在一起。”】

那个将与梵梵“相依为命”、“寄人篱下”的“另一个孩子”,就是秦商陆啊!

澜心大师早已预言,这两个孩子的命运,从十岁左右开始,就将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共同面对坎坷,彼此依靠,直至最终各自找到归宿!

秦音彻底怔住了,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原来……原来这一切,早已在命运的剧本上写好!

兄嫂此刻看似残酷的抉择,将商陆托付给她,或许……

正是为了让那个“相依为命”的预言,能够在相对安全、稳定的环境下展开?

而不是在真正的颠沛流离、朝不保夕中实现?

如果商陆跟着他们亡命天涯,那份“寄人篱下”的漂泊,该是何等凄惨?

而留在郁家,留在梵梵身边,至少……

至少他能在一个充满爱和庇护的环境里,完成那段命定的历程。

这突如其来的认知,像一盆冰水,浇熄了秦音心中大部分的抗拒和悲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带着敬畏的无力感。

她看着哥哥,声音颤抖,却不再完全是悲伤:“哥……你是说……”

秦佔沉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是同样的无奈与认命:“大师的预言,你我都清楚。让商陆跟着你们,留在梵梵身边,或许……这才是顺应命理,对他们两个都最好的安排。至少,他们能在一起,能互相支撑。”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沙哑:“总比……跟着我们,生死未卜,连那‘相依为命’的机会都可能失去……要强。”

这一刻,所有的挣扎和痛苦,仿佛都找到了一个残酷的支点。

沈彻也恍然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他紧紧握住秦音的手,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如果这是命运既定的轨迹,那么他们能做的,就是在轨迹之内,为这两个孩子,创造最好、最温暖的条件。

陆夏依偎在丈夫身边,眼泪流得更凶,却也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混合着一种为儿子争取一线生机的、母性的坚韧。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孩子无忧无虑玩着积木的细微声响。

大人的世界,风雨欲来,抉择艰难。

而孩子的世界,尚不知命运之手已悄然拨动了他们的未来,让他们更早地、以另一种方式,紧紧相连。

秦商陆和沈栖梵,这对表兄妹,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命运,被长辈们以最深沉的爱与最无奈的抉择,更深地绑定,共同走向那个被预言笼罩,却又在爱中孕育着希望的未来。

客厅内,沉重的气氛几乎凝滞,大人们都深陷在命运抉择的漩涡与生离死别的悲戚之中。

秦音靠在沈彻肩头,无声垂泪;秦佔与陆夏紧紧依偎,面色灰白却眼神决绝;连沈彻都眉头紧锁,思虑万千。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带着点雀跃的童音,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是沈栖梵。

她似乎感觉到了大人们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但又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放下手中的积木,迈着小步子跑到妈妈秦音面前,伸出小手拉了拉妈妈的衣角。

秦音勉强止住泪水,低头看向女儿。

沈栖梵仰着小脸,那双清澈纯净的大眼睛里没有丝毫阴霾,只有一种纯粹的、想要留住美好瞬间的渴望。

她看着妈妈,又看看爸爸,再看看舅舅、舅妈和坐在不远处安静看着她的表哥商陆,然后用她那甜糯的嗓音,充满期待地提议道:

“妈妈,”她先唤了一声,然后小手划了一个圈,将在场所有大人都囊括在内,清晰地说道:

“我们一家人,照张全家福吧!”

“妈妈,我们一家人照张全家福吧!”

“全家福”……

这三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击中了所有大人心中最柔软、也最酸楚的地方。

一家人……

此刻在这里的,不就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吗?

爸爸、妈妈、女儿;

哥哥、嫂子、侄子;

还有刚刚归来、撑起这片天的沈彻。

尽管前路未知,危机四伏,甚至即将面临分离。

但此刻,此刻他们是在一起的!是真真切切的一家人!

秦音的眼泪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悲伤,而是混合了巨大的感动与珍惜。她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好……好……梵梵说得对,我们照全家福!”

秦佔和陆夏也愣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酸楚与暖流交织着涌上心头。

是啊,在他们即将踏上未知的险途,在不得不将儿子托付出去之前,能留下一张完整的全家福,是多么珍贵的事情!

沈彻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他拿出手机,声音沉稳:“好,我们来照全家福。”

他调整好角度,设置好定时拍摄。

秦音擦干眼泪,抱起女儿。沈彻站在她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肩膀。秦佔和陆夏紧紧靠在一起,陆夏的手还下意识地伸向旁边安静坐着的儿子。

秦商陆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特殊,乖巧地坐直了身体。

沈栖梵被妈妈抱着,位于照片的中心,她看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灿烂无邪的、毫无保留的笑容,仿佛凝聚了此刻所有残存的光明与希望。

“咔嚓。”

快门声轻响,将这一刻定格。

照片里,有刚刚历经生死重逢的夫妻,有即将面临骨肉分离的父母,有懵懂却将命运紧密相连的表兄妹,还有那个用最纯真的愿望,为这个充满阴霾的上午,强行留下了一抹温暖底色的小小女孩。

这张全家福,或许将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所能拥有的、最完整、也最珍贵的念想。

它记录的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充满艰难抉择与未知挑战的新开始。

而这份由沈栖梵无意中促成的仪式感,也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所有人——

无论前路如何,我们曾是一家人,此刻,仍是。

江城那边,沈彻和秦音刚刚强忍悲痛,送别了毅然决定远走南洋、以期吸引陆家火力换取儿子平安的秦佔与陆夏。

小院里的全家福还带着一丝离别的余温,沈栖梵似乎也隐约感觉到舅舅舅妈的离开有些不同寻常,变得格外安静。

郁家老宅则正紧锣密鼓地准备迎接南洋郁云清、林素以及顾家一行人的到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与期待。

然而,就在秦佔和陆夏乘坐的航班抵达南洋机场,飞机舱门打开,他们随着人流踏上廊桥,即将步入这个陌生而充满未知的国度时——

异变陡生!

数名身着黑色西装、行动迅捷、训练有素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廊桥两侧和出口处骤然出现,精准地堵住了秦佔和陆夏的所有去路。

他们眼神冰冷,动作专业,丝毫没有机场安保人员的标识。

为首一人,目光直接锁定脸色瞬间惨白的陆夏,用带着浓重南洋口音的华语,冷硬地开口:

“陆夏小姐,陆老先生请您回家。”

不是询问,不是邀请,是强硬的“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陆家的人!

他们竟然如此猖狂,直接在机场拦截!消息走漏得如此之快?!

秦佔第一时间将妻子死死护在身后,目眦欲裂,厉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机场!”

然而,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根本不予理会。两人上前,直接粗暴地试图分开秦佔和陆夏。

“放开她!阿夏!”

秦佔奋力挣扎,但他一个文人,哪里是这些专业人员的对手,瞬间就被死死制住,捂住嘴巴,只能发出愤怒的呜咽。

陆夏被另外两人一左一右架住,她惊恐地挣扎着,尖叫着:“放开我!秦佔!救命——!”

机场的其他旅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纷纷避让,有人试图拿出手机,却被黑衣人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机场的地勤人员似乎也收到了某种指令,远远看着,并未立刻上前干预。

混乱中,陆夏的手袋掉在地上,东西散落一地。她被强行拖着向一个非正常出口走去。

秦佔眼睁睁看着妻子被带走,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拼命挣扎,额角青筋暴起,却无法挣脱分毫。

就在陆夏即将被拖入那道侧门的前一刻,她猛地回过头,望向被制住的丈夫,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绝望,还有一丝诀别的意味,她用尽最后力气喊出了三个字:

“照顾好……商陆!”

随后,她便被强行拖入了那道门后,身影彻底消失。

制住秦佔的人见他不再激烈反抗,也迅速松开他,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散去。

秦佔踉跄着扑到那道紧闭的侧门前,用力拍打着,却毫无回应。他瘫软在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灵魂,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愤怒。

他们还是……太天真了。

低估了陆家的势力和手段,也低估了陆老要将女儿带回去的决心。

计划才刚刚开始,便已彻底失败。

陆夏落入陆家之手,生死未卜。

而他秦佔,孤身一人陷在这陌生的南洋,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商陆……他们的商陆……

消息几乎是同步传回了江城。

当沈彻接到来自南洋的紧急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秦佔崩溃而绝望的叙述时,他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秦音就在他身边,看着他骤变的脸色,心中那不祥的预感达到了顶点,声音颤抖地问:“阿彻……怎么了?我哥和夏姐……他们到了吗?”

沈彻缓缓放下手机,看向妻子,眼中是沉痛与怒火交织的复杂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

“音音……出事了。佔哥和夏姐,在南洋机场……被陆家的人,强行带走了。”

“什么?!”秦音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与此同时,郁家老宅。

郁南承也收到了来自南洋的另一条信息,他看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对正在检查客房布置的温衡沉声道:

“父亲他们的专机即将降落。另外……秦佔和陆夏,在机场被陆家截走了。”

温衡手中的花瓶差点滑落,失声道:“陆家?!他们怎么敢?!”

风云突变!

南洋陆家的强势介入,如同一只粗暴的手,彻底打乱了所有的布局与期盼。

秦商陆的命运,沈栖梵的未来,乃至郁家即将面对的与南洋顾家的会面,都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蒙上了一层浓重的不祥阴影。

真正的风暴,开始了。

郁家老宅的气氛,因秦佔陆夏在南洋机场被劫持的噩耗而一片凝重。

郁南承刚与父亲郁云清通过电话,确认他们即将降落,并商讨应对之策。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再次震动,是一个加密的南洋号码。

郁南承立刻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带着独特南洋口音和一丝冷厉的声音,正是南洋顾家家主——顾岸。

“南承啊,”顾岸的声音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一丝凝重,“机场的事情,我知道了。”

郁南承沉声应道:“顾叔,陆家此举,太过猖狂。”

“哼,”顾岸冷哼一声,那声音里仿佛带着冰碴,“陆老头现在是越来越卑鄙,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内幕,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你们还不知道吧?陆珉那小子,根本不是为情所困自己想不开!”

顾岸的语气充满了讽刺与厌恶,“是陆老头,他派人把陆珉那放在心尖尖上的初恋,给强奸了!”

“强奸了”这三个字,如同毒针,狠狠刺入听者的耳膜!

“什么?!”

饶是郁南承见惯风浪,也被这骇人听闻的消息震得心神俱颤!

为了逼迫儿子就范,竟然用如此下作、如此毁灭性的手段去伤害儿子心爱的女人?

这简直是禽兽不如!

顾岸的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陆珉那孩子,外表温和,骨子里却烈性,得知真相后,彻底崩溃,这才走了绝路。”

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陆珉的自杀,不是懦弱,不是冲动,而是对家族、对父亲那令人发指的操控与残忍,最绝望、最激烈的反抗!

郁南承瞬间明白了陆老为何如此急迫、甚至不惜在机场公然抢人也要把陆夏弄回去。

陆珉一死,陆家嫡系继承人出现巨大空缺,陆夏成了他唯一的选择。而陆老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亲生儿子都能逼死的性格,又怎么会对早已“叛逆”的女儿心慈手软?

他恐怕会用尽一切办法,哪怕是将陆夏囚禁、折磨,也要让她屈服,回去接手那个早已从根子上烂掉的陆家!

温衡就站在郁南承身边,隐约听到了电话内容,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捂住嘴才没有惊呼出声。

沈彻和秦音虽然听不到电话具体内容,但从郁南承骤然变得无比难看和震惊的脸色中,也猜到南洋那边传来了极其糟糕的消息。

顾岸最后的话,透过听筒,带着沉重的警告意味:“告诉沈家那小子和他媳妇,陆老头现在已经疯了。为了逼陆夏就范,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秦佔……怕是凶多吉少。让他们……早做心理准备。”

电话挂断。

郁南承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消化着这令人发指的内幕和顾岸的警告。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沈彻走上前,声音干涩:“南承,顾家主……说了什么?”

郁南承缓缓抬起头,看向沈彻和脸色惨白的秦音,将顾岸的话,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转述了一遍。

当听到陆老竟用如此歹毒的手段逼死亲子,只为了家族利益时,秦音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绝望地喃喃:“哥……夏姐……他们……”

沈彻一把扶住妻子,他的心也沉入了谷底。

如果陆老对自己亲生儿子都能如此,那对阻碍他计划的秦佔,又会如何?

凶多吉少……

这四个字,像一座大山,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原本还对兄嫂能在外周旋抱有一丝希望的秦音,此刻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而远在南洋,刚刚降落的郁云清和林素,在得知机场变故和顾岸透露的内幕后,脸色也瞬间阴沉如水。

陆家的疯狂,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这场风暴,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血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正在不远处,由郁夕珩陪着安静看绘本的沈栖梵和秦商陆。

大人们的世界,正被残酷的阴谋与血腥笼罩。

而这两个孩子,他们那被预言“相依为命”的未来,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被蒙上了一层更加沉重、更加危险的阴影。

顾岸透露出的、关于陆老逼死亲子陆珉的骇人内幕,如同最后一块巨石,彻底压垮了秦音心中残存的、对于兄嫂能在外周旋的微弱希望。

她瘫软在沈彻怀里,面色灰败,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

兄嫂落入那样一个毫无人性、手段酷烈的疯子手中,下场可想而知……而这一切,归根结底,都与她和沈彻的归来,与梵梵的存在,脱不开干系!

如果不是为了来看望他们,兄嫂或许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离开江城……

如果不是陆家一直觊觎着梵梵那特殊的命格与郁家的关联,或许也不会如此紧咬不放……

无穷无尽的自责与巨大的悲痛,几乎要将秦音吞噬。

沈彻紧紧抱着妻子,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心灵的崩溃。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面色凝重的郁南承和温衡,扫过这间给予他们母女三年庇护的、温暖而坚固的郁家老宅。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的、不愿再拖累他人的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对怀中的妻子说道:

“音音,”他唤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带着商陆和梵梵,离开吧。”

秦音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丈夫。

沈彻的目光与她交汇,里面是沉痛,是愧疚,更是作为丈夫和父亲必须扛起的责任:

“不能再连累郁家了。”

他这句话,是对秦音说,也是对郁南承和温衡说的。

“陆家已经疯了。他们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们继续留在郁家,只会把更大的危险引过来。”

沈彻的声音很稳,却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悲凉,“南承,阿衡,你们对我们一家的大恩,沈彻永世不忘。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不能让郁家也卷入这无妄之灾,不能让夕珩和郁家上下,因为我们而承担风险。”

他的考虑合情合理。陆家在南洋势力庞大,行事狠辣且毫无底线。郁家虽然根基深厚,但毕竟主要根基在江城,面对一个疯狂且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继续留在郁家,确实可能将战火引到这里。

郁南承眉头紧锁,沉声道:“阿彻,你这是什么话!我们郁家难道还怕他一个陆家不成?”

温衡也急忙上前:“是啊,阿彻,音音,你们现在离开,又能去哪里?陆家的眼线无处不在,你们带着两个孩子,太危险了!”

沈彻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我会想办法联系一些旧部,找一处隐蔽的地方。无论如何,不能再把风险带给你们。”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安静坐在一起的郁夕珩、沈栖梵和秦商陆身上。

沈栖梵似乎感觉到了父母之间凝重的气氛,放下绘本,迈着小步子跑了过来,依赖地抱住了沈彻的腿,仰着小脸,有些不安地看着爸爸妈妈。

秦商陆也怯生生地跟了过来,站在表妹身后。

沈彻弯腰,将女儿和侄儿一起揽入怀中。他看着这两个命运多舛的孩子,心中充满了无限的爱怜与决绝的保护欲。

离开,是无奈之举,是断尾求生,是为了不连累恩人,也是为了……给这两个孩子,争取一个或许渺茫、但至少不会立刻将郁家也拖下水的未来。

客厅里的气氛,因沈彻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而变得更加压抑和悲壮。

秦音看着丈夫坚毅的侧脸,看着怀中懵懂的女儿和侄儿,她知道,沈彻说的是对的。尽管前路茫茫,危机四伏,但作为母亲,作为舅妈,她必须坚强起来。

她用力擦去眼泪,深吸一口气,对着郁南承和温衡,深深地鞠了一躬:

“南承哥,温姐,你们的恩情,我们一家……永世不忘。”

这几乎是在告别了。

温衡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郁南承重重叹了口气,知道沈彻心意已决,再难更改。

一直沉默旁观的郁夕珩,在听到沈彻说要带着小七离开时,那双平静的眼眸终于出现了清晰的波动。他上前一步,站到沈彻面前,仰头看着他,用那平直的语调,却带着一种异常的执着,问道:

“沈叔叔,离开的坐标定位,请告知我。守护小七,是我的最高优先级任务。物理距离,不应成为任务执行的障碍。”

就在沈彻抱着必死的决心,决定带着家人离开郁家,以免引来陆家这头疯狗的疯狂报复时,郁南承的手机再次响起,依然是顾岸的加密线路。

郁南承立刻接起,语气凝重:“顾叔。”

顾岸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冷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甚至能听出一丝后怕与庆幸:

“南承啊,机场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陆老头现在已经彻底疯了!”他重复着这句话,语气中的忌惮更深,“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用那种手段逼死,这世上已经没有他不敢做的事了!”

他话锋一转,说出了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安排:

“为了砚峥的安全,”顾岸的声音带着一丝作为祖父的果断,“我准备带他留在江城。”

“留在江城?”郁南承微微一怔。

“对!”顾岸语气笃定,“我亲自在江城教导砚峥。以后,就住在你们郁家了。”

住在郁家!

这个消息,比秦佔陆夏被劫持更让郁南承和温衡感到震惊!

顾岸,南洋顾家的家主,地位超然,权势滔天,竟然要为了孙子的安全,长期滞留江城,并且入住郁家?!

这不仅仅是为了躲避陆家的潜在威胁,这更像是一种最强势的站队和表态!顾家将与郁家更紧密地绑定在一起,共同面对来自陆家的疯狂!

有顾岸这尊大佛坐镇郁家,陆老就算再疯,想要动郁家,也得先掂量掂量能否承受住顾家的雷霆之怒!

这无疑是为风雨飘摇中的郁家,注入了一剂最强的定心丸!

郁南承瞬间明白了顾岸的深意,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应道:“顾叔放心,郁家必定确保您和砚峥的绝对安全!我立刻安排最好的院落!”

顾岸“嗯”了一声,似乎对郁南承的反应很满意,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意味深长:“告诉沈家那小子,先别急着走。有我在,陆老头的爪子,还伸不进江城郁家。让他安心待着,护好那两个孩子。”

电话挂断。

郁南承缓缓放下手机,脸上的凝重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压力与决心的光芒。

他看向一脸决绝、正准备告辞的沈彻,沉声道:“阿彻,你们不用走了。”

沈彻和秦音都愣住了。

温衡也惊讶地看向丈夫。

郁南承将顾岸的决定和原话转述了一遍。

当听到顾岸要亲自坐镇郁家,并且明确让他们留下时,沈彻紧绷的身躯微微松弛下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震动。

顾岸……这是要用自己和顾家的威势,为他们一家,撑起一把最强的保护伞!

秦音更是喜极而泣,紧紧抓住沈彻的胳膊,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有顾岸在,郁家便固若金汤!他们至少暂时安全了!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郁夕珩,在听到“顾砚峥将长期居住”的消息时,他那精密的大脑迅速开始重新评估环境变量。

顾砚峥,高智商,行为模式不确定,新增变量。

顾岸,高阶权限者,势力强大,环境安全系数大幅提升。

结论:小七留在当前环境的综合安全评估,由“高风险”调整为“可控风险,存在强力外部保障”。

原“离开”计划,暂缓执行。

他看向沈彻,用那平直的语调陈述道:“沈叔叔,环境变量已更新。顾岸家主入驻,外部威胁抵御能力提升百分之三百二十七点六。建议采纳新方案,留在当前最优防御体系内。”

连郁夕珩都这么说了,沈彻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打消。

他看向郁南承和温衡,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沙哑与感激:“南承,阿衡……还有顾家主……大恩不言谢!”

绝境之中,柳暗花明。

因为顾岸这个石破天惊的决定,沈彻一家得以留在相对安全的郁家,而郁家也因为顾岸的入驻,实力和底气大增。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危机并未解除。

陆老的疯狂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