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崖

在一个昏沉的夏日午后，心中忽然涌现的期盼夏日匆匆逝去的心情，夹杂在鸣蝉的回声之中，我的脑海中不由得浮动着曾在英国所经历的事情，恰在此时，锡福德（Seaford）小镇的白色山崖隐约地向我的记忆中心袭来。

与英格兰南部的七姐妹白崖相遇的最初日子，像是一个迷蒙且清晰的梦呓片段，它在一个寻常的冬日里，寂静地深潜于稀薄的阳光与海色之中。

白垩土堆积微变而成的洁白断崖，包藏着恍惚中散失的海风，碧空的角落勾画着冬季海岸边孤鸥的自语。

我行进于山坡与天海相依的悬崖岩壁，一切凝立在看似随性的杂草与泥土周围，有着温柔的惺忪睡意，它们缩小着每个人的视野，拓展着他们内心的期许，种种心境融合成为逝风中残存的印痕。

这是我在不甚真切的幻觉中曾经来到过的地方吗？抑或是我在黑深之境的独自踟蹰中所巧遇的圣洁之所？当一种沁人心骨的洁净与我遥相对望之时，我忽然感觉到一种静寂中的威力，于步履的移动之中振动着我内心的壁垒。

时间挣破了人为的界定，变得消失了意义，白崖强力地将人们的五感混合、分解，并以它自身所能呈现的能量与内蕴的绮丽，将一切动乱的、混沌的、不安的分子降服。这种无声的过程是在与它一步步地接近时，私密地活动于每个人的心境深处的。整个过程是如此隐忍，仅存细微的白垩土随风势坠落时散发出的细密触动。

一切都浸润于岑寂的吐息之中，纯洁的、耀目的宁静，是山崖起伏间游动的心语，静寂得唯有自己的声响盈盈于耳，而我竭力地想要止息这种声音，心中始终觉得我的行为侵扰了自然的私隐。

七个凝止的“姐妹”，牵连的山丘吐露出相似的喘息，将英吉利海峡的波浪迁移变幻成时间断裂的屏障，断断续续地连接着清晰而又无尽的远处。无数个黑夜与白日的梦魇淋漓地抛弃了彼此，竞相投身于白色断崖的委婉曲折之中，组合成模糊了空间的影。

我忘却了来时的路途，却铭记着归去的足迹。我试图将意识中的细密分子安置于此，任其在我记忆的流连中轻轻飘拂。

我昏沉地从白色的夜梦中醒来，岁月疾驰，奔腾的气力凝结成这里的山风抑或是海潮的暗涌。静谧的纯洁，在我的意念中层层叠叠。

我曾经幻想过夜晚时分白崖的景象，消失色彩的自然界，唯存令人惊惧的白色梦影，它晃动着海浪，沉溺于呼吸的缝隙间，而那扑簌如落泪一般的白垩粉尘飘逝的踪迹，仍然丝丝回荡于我的心际。

20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