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犹记往昔

解决这一番风波后，我坐在客栈的房间里好不容易歇了下来。锦瑟一脸忧愁的样子，我知道她是担心我的，但是我不是以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原主，不会让自己出意外的。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同时听到许江风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外响起：“臣许江风请见。”

“进来吧。”我理了理仪容端坐于桌边。

门应声而开，许江风牵着秋月走了进来。他向我拱手作揖，秋月立马就奔向我趴在我腿上，我伸手摸摸她的头。

“禀皇后，秋月公主哭闹着要来寻您。”许江风始终不看我，只是垂着眼眸，让我看不清他的情绪。

自从知道原主和许江风的往事后，我方才看出来许江风大部分时候看我的眼神里都带着莫名的情绪，克制又隐忍。曾深爱的人在自己面前却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如何能慰藉这情深似海。

“母后往后能不能带上秋月一起出去玩？晚上父皇寻不到您急得不得了，母后不见了，秋月就没有母后了。”秋月的小脸埋在我腿上闷闷地说着一些混乱的话语，声音带着哭腔。

不可否认，哪怕是没有当过母亲的我，此刻我的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也感到了触动，秋月自出生就没有见过生母，一直都是太后在照顾她，大了就被送来送去，从小叫着原主为母后，她也很自然而然地就把原主当成了母亲，但是宫里人言可畏，孩子越来越懂事，难免会从别人那里听到一些什么，孩子幼小的心里最怕的就是失去自己最爱的人。

“好，母后答应秋月，下次带秋月一起，这次是母后的不对，秋月原谅母后好不好？”我轻轻拍着秋月的背，用我最轻柔的声音向她道歉。

“好......”秋月哽咽着回答我。

我安抚着秋月的小情绪，余光注意到许江风握紧了双拳，我抬眼看他，他却立马转移了视线不再看我，悄悄松开了拳头。

我好不容易才哄好了秋月，许江风一直在屋外等带秋月回去就寝，奈何秋月无论如何都要跟我睡，怕我丢下她离开，最后许江风只好无奈地独自离开。

秋月在我身边不一会就睡着了，看着秋月乖巧可爱的睡颜，我的心中竟然有些动摇了。秋月的眼睛和陆川就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从太后到陆川再到秋月都是眼尾上挑的丹凤眼，好看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凉薄。

我又想起秋月说的，陆川找不到我的时候很着急，说是日久生情的话又太过草率，晚上我也只是从他的神情里捕捉到一丝焦急而已。

临时起意，我决定去看看陆川，我让锦瑟照看着秋月，万一她醒来了没看到我又该要哭闹了。

我披上披风就独自来到了陆川的房间门口。门口守卫的侍卫见我就要行礼，我示意他免礼，也不用禀报。我看着陆川屋内还亮着灯，很是安静，估计萧妃也被他打发了。

我敲了敲门出声道：“皇上？”

过了一会屋内没有回应，我便擅自轻轻推开门进去，一进门就发现陆川竟是和衣伏案而眠，这大冬天的，这样睡一晚估计第二天就得生病。

我走近一看，都快过年了他居然还在批阅奏折，我随手拿起一本翻看一下，这群朝堂上的老古板真是屁点大的事情也要写本折子上奏，连年底巡游都不歇停。

我把屏风架子上挂着的披风取下来小心地盖在陆川身上，这样他都没醒来，看来确实是累了睡得沉了。伏案而眠容易血液不畅腿麻，但是他一个大老爷们我也抬不动，就这样随他吧，至少也不会着凉了。

我在他旁边轻手轻脚地坐下，帅哥就是连睡觉都养眼，闭着眼熟睡的他没了平日的凌厉，他沉静的睡颜在昏黄的烛光下看起来像是不巧堕入人间的神明之子一般。

我看了一会帅哥睡颜后拿起陆川批过的折子看他是怎么批折子的，然后拿起桌案上的笔就自作主张地把陆川剩下的折子批了，这群言官写的东西还有赐婚之类的家长理短的小事就算了还写得文绉绉的，看着都无趣的很，剩下的几本折子批了我半个小时。

虽然陆川总是对我阴阳怪气，但是只论帝王身份，他确实尽职尽责，我也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心才帮他，我这样在心中告诉自己，既然他睡着了，也不会知道是我干的好事，主打一个做好事不留名。

而我不知道的是，我把桌案上的东西复位后刚踏出他的房间，他就睁开眼坐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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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川紧了紧身上因为坐起来的动作而滑落的披风。方才他只是伏案小憩了一会，从她进门那刻起就醒了，他身为帝王这点敏锐感还是有的，不然早就被刺客暗杀了好几十遍了，他只是想看看他的皇后深夜无禀来访到底想做什么。

陆川一手撑着下颌，一手随意地翻开桌案上被摆放整齐的奏折，墨迹尚未干透，清秀的字稍有晕染开来，每一本都有模有样地回复着言官写的那些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有的批注还颇有一些独到的见解，一路看下来，他倒是觉得有趣，先前竟不知被自己忽略许久的皇后还有这本事。

陆川想着想着就思绪渐远，他起初对于她多少是有一些抵触，因为如非与她的娃娃亲，他早就和萧箬竹在一起了；若非太后顾念虞家旧情，他也不至于刚失去爱妻就要立新后，背弃了对文皇后的承诺。

他也知道她和许江风情投意合，也知道她是无法违背太后懿旨而进的宫，但是他的恼怒和难过亟需一个发泄口，所以他把自己的情绪全部撒在了她的身上，直到太后传许江风入宫当太傅，他对她更加冷淡。

他明知他们四个人的命运都被太后玩弄于股掌之中，她和许江风也是太后名利双全的无辜的牺牲品，说到底也就是把自己的无能迁怒于他们。现在想来他或许对她有太多固有的误解和偏见，这几年也伤害了她很深，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宠幸她已经是对她与许江风的感情的最后的尊重，其实这样也只是昭告众人自己不信任她，始终对她的存在和往事心怀芥蒂。

许江风奉诏入宫做太傅后，遥遥守候着虞双鲤，二人在宫中始终恪守本分，从未有半分逾越，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而他却总是免不了言语上对许江风尖酸刻薄，没想到胆小又小气的人到最后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陆川幽幽叹了口气，他知道宫里的传言，每个人都有一套说辞，萧姒兰于他而言，或许更多的只是他用来表达还未来得及向萧箬竹传达的爱意和歉意的替代品，人死不能复生，萧姒兰再像萧箬竹也永远不会是萧箬竹。

他也知道萧姒兰想取代萧箬竹的那些小心思，他对她的偏袒只是因为她身上还有萧箬竹的影子，他还没从萧箬竹的死走出来，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他心头最难释怀的朱砂痣。

说好携手一生的人，为他生子而去世，他又何曾没有恨过自己，他甚至迁怒于秋月。那天他守在她的床边，看着面无血色满头大汗的她，他握着她的手，心痛如刀绞。

“箬竹，孩子我们不要了，孩子还会再有，我只要你。”

“阿川，这是我们的孩子，我狠不下心不要她，命数如此，我可能要先食言了，对不起。”

他如今还清楚记得当时的萧箬竹有多虚弱，说这话的时候却还在向他道歉。明明他都知道她身子弱，在得知她怀孕的时候太医都不建议保胎，自己还说什么一定会保护好她和孩子的话，到最后自己亲手葬送了她。

萧箬竹弥留之际还在叮嘱他：“我死后，你要立新后，要好好把秋月养育成人，我永远爱你和秋月.......”

陆川闭了闭眼把自己的思绪从那段过往里拉回来，他又想到自打虞双鲤落水后就恍若变了个人，更机灵了一些，不像以前总是站在院中郁郁寡欢。现在还会耍一些小花招对付萧姒兰，他觉得她现在这样比起之前好些，也就随她去了。

自从当上皇帝，他说过的违心的话，做的虚假的事也不少了，她变着花样做吃食送来倒是给他的枯燥的生活增加了一些别样的乐趣，他都忍不住去想她是不是放下了许江风，是不是接受了自己的皇后身份，他试探她翻她的牌子，她又几次三番推脱了，倒是让他看不透她了。当开始揣测她的想法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多少是有一些被她拿捏了心思。

今天晚上听说找不到她，他也担忧焦虑了许久，特意派了自己的近卫去寻找，但是看到她有别的男子护送着回来的时候也是真的有些恼怒，他猜不准她到底是什么心思，他并不喜欢这种把握不住她心思的感觉。

他指点江山千运筹帷幄，却没算到她会深夜来他这里，甚至都敢越俎代庖批奏折了。现在的她完全行事出乎他的意料，明明他们已经在一处屋檐下好几年了，自己却不太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