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皇帝骤然崩逝,骤立新君,我等未曾迎立,差点让刘一燝、杨涟等人有了拥立之功,好在陛下虽长在深宫,却英明圣断,并未被他们蒙蔽。”
众人的目光都在方从哲身上,一听到说到当今圣上,众人的眼睛都亮了。
“阁老今晨面圣,是陛下说了什么?”
姚宗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激动地老脸通红。
难道...
浙党的春天要来了?
刘廷元面露精光,说道:“陛下之前骤发中旨,杨涟率六科封驳,必是惹恼了陛下,我们的机会来了!”
咳咳。
方从哲咳嗽一声,说道:“陛下极厌党争,而欲重用实事之才。”
姚宗文抚掌而笑,说道:“东林党人党争不断,务虚而不务实,已经是惹恼了陛下,阁老,陛下都与你说了什么?”
“是啊!”
“阁老,快与我等道来罢!”
众人目光热切的看向方从哲。
从大行皇帝的庙号、谥号之争中,他们本来已经看不到掌权的希望了。
毕竟作为他们后台的方从哲都因红丸案自身难保。
他们又如何翻得起什么风浪来?
然而,若是有圣眷,那又不一样了。
东林党人为何会起势?
还不是皇权相助。
如今若是皇权助他们了,哪里有他们东林党人的事情?
方从哲看着他们兴奋的模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你们,又与东林党人何异呢?
他兴致缺缺,说道:“陛下欲根治我大明朝二百五十余年的顽疾,而老朽,亦在圣前豪言:作马前驱。”
“好极了,妙极了。”
姚宗文差点喜极而泣了。
他将方从哲的的话当做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他们有皇权支持!
“如此看来,东林党人蹦跶不了多久了。”
礼部右侍郎黄汝良见此情形,当即说道:“我可劝说闽商,为浙江会馆捐赠十万两白银,作为经费。”
黄汝良出身闽地,被划分到闽党。
但此刻见浙党要起势,他自然要乘此东风了。
以钱入股,更显诚意。
方从哲闻言,嘴巴张了张,面露失望之色,但终究是一言不发。
众人皆在兴头之上,已经畅想掌权之后的日子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方从哲的表情。
或许,他们认为方从哲现在的表情,是兴奋到连笑都忘记了。
“既是如此,便要当即以雷霆之势,在东林党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将其拿下!”亓诗教眼神闪烁,战意昂扬。
姚宗文在一边说道:“陛下如今正在彻查贪腐,我等有皇权在侧,便可将东林党人贪污受贿之事,上陈圣上,好教这些人统统辞官!”
刘廷元冷笑着说道:“东林党人侵占学田,贪污受贿,结党乱政,私通建虏,擅权专政,不除东林,奈天下何?”
别问他怎么如此清楚,因为浙党也是这么干的。
最了解你的,有时候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敌人。
“东林东林,夺利争名;清流不清,误国害民。我大明朝有救了!”
众人议论纷纷,各个都有主意,反而是将众人召集过来的方从哲,反而是一脸沉默。
“阁老为何不说话?”户科给事中官应震问道。
“党争害国,东林党人,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其中有不少,是精干之臣。”
说实话,现在方从哲有些后悔了。
他原本以为只是给皇帝冲锋陷阵,牺牲掉自己就算了。
但按照现在的情势发展,牺牲的绝对不止他方从哲一人。
“恩师谬误,朝堂之争,岂能心慈手软,不斩草除根,焉能还我大明朝郎朗乾坤?”亓诗教见方从哲有退缩之意,当时就急了。
我等欲死战,阁老你如何能犹豫?
“是啊!我们心慈手软,刘一燝、韩爌他们可会?”
“不错,必要以雷霆之势,斩草除根!”
“对,还怕了他们不成?”
...
面对掌权的诱惑,这些臣僚各个就像是闻到腥味的鲨鱼一般,眼睛直接就红了。
大势已成,方从哲知道,现在自己想要后退,都已经退不了了。
或许...
大明朝少了党争,当真会好起来罢!
方从哲环视众人,说道:“诸位众志成城,老朽也不好扰了大家的兴致,褧之,你率都察院弹劾东林党核心人物。”
姚宗文当即点头。
“十三道御史,皆是我们的人,阁老放心。”
“抑美,你搜集东林党人结党谋逆之罪证。”
楚党三党魁之一的黄彦士重重点头,说道:“此事交由在下。”
“嵇仲,你准备请命,以“整顿学风”为名,查封东林书院、关中书院,没收学田,联合徽商打压东林党背后的无锡布商,断其经费。”
党争也是要花钱的,断你财路,让你反抗都没有那么迅疾。
接下来,方从哲话语不停,从舆论操控、伪作文章、刑狱逼供、控制司法等等各个方面,皆有安排。
可以说是为了扳倒东林党,他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众人听完之后,反倒是沉默了。
之前还以为方从哲要退缩了,现在看来,他们错了,大错特错。
这哪里是退缩?
这是要一杆子将东林党彻底扳倒!
“诸位好生歇息,之后,将有血雨腥风。”
说着,方从哲摆了摆衣袖,面无表情的离了密室。
密室之中,众人互作告别,也分别离开。
停驻在浙江会馆外的车马行轿,很快便一个个消失在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
刘一燝府中。
东林党骨干亦是集会。
他们商议的,正是大行皇帝谥号、庙号之事。
“若是方从哲愿意请辞,我等倒也不至于咄咄逼人,稍稍后退,也不是不可。”
内阁此辅刘一燝抚着胡须说道。
韩爌则是冷哼一声,说道:“不可,半步都退让不得!”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刘府管事匆匆而至,走到刘一燝身侧,躬身附耳细声说了些什么。
刘一燝听完,瞳孔紧缩,半弯着的腰都挺立起来了。
“次揆,发生甚么事?”
众人看着面色沉重的刘一燝,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刘一燝环视众人,说道:“齐楚浙党骨干今夜齐聚浙江会馆,明日,恐方从哲他们有大动作!”
杨涟眉头紧皱,露出疑惑之色。
“方阁老不是已经准备退让了吗?此刻集会,所为何事?”
韩爌冷若冰霜。
“不管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蝇营狗苟之徒,我辈何惧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