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初，虽然已经开春，但京城还有些倒春寒，而且比二十多年后更冷一些，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
西站广场接站口，顾晨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呼出的白气在眼镜片上结了一层薄霜。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琢磨着火车应该到站了。
“这鬼天气，是真踏马的冷，这两天有空得去买辆车了。”顾晨跺了跺脚，运动鞋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站前广场上人来人往，穿着臃肿棉衣的旅客拖着大包小包匆匆走过，远处几个小贩推着三轮车叫卖烤红薯和冰糖葫芦，甜腻的香气混着煤烟味飘过来。
随着一个车站广播突然响起，出站口便是人头涌动，不是人群出站了，而是接站的人纷纷上前，想第一时间接到自己的亲朋。
这年头的火车站不太平，小偷小摸、地痞流氓之类的多得很。
不多时，出站口涌出大批旅客。
顾晨眯起眼睛，在人群中搜寻着，忽然，一抹鲜亮的红色闯入视线——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皮肤不像十年后白得几乎透明，但在以灰蒙蒙为主调的人群中也格外醒目。
连一旁的杨蓉，也被衬得有些一般。
她身边还跟着个男生，剑眉星目，穿着深蓝色的大衣，正是严宽。
“这边！”顾晨朝她和周边同行的几人摆手。
冰冰闻声，侧头朝这边看来，明亮的眼睛像两汪清泉，在寒冷的空气中似乎能冒出热气来。
跟顾晨对视后，她拉了拉学姐杨蓉的衣角，小声问她摆手的那人是不是顾晨导演。
不待杨蓉答复，带队的老师已经看到了顾晨，招呼着四人向前。
“顾导好，我是谢晋影视艺术学院的老师，我叫王亮。”
“嗯，王老师好，路上辛苦了。”
几个学生一一上前，略微弯腰跟顾晨打招呼，顾晨点头答应。
“顾导演您好，我叫严宽。”
顾晨上下打量着他，只觉五官端正，像是从画报上剪下来的建模脸，身高虽然不到180，又有点五短身材，但在这时代也算是高大的。
「拍他的时候可以多给特写、近景，拍全景的话得找找角度，不然出现在镜头里会比较虐。」顾晨在心中思忖着。
“顾导演您好，我姓凡，名冰冰，您可以叫我冰冰。”女孩走到顾晨面前，声音清脆得像银铃，她微微仰头，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不是呼出的热气凝结的。
她最后一个上前打招呼，顾晨仔细看了看，发现眼前少女时期的冰冰有种特别的灵气——不是那种学校刻意训练出的舞台感，而是浑然天成的生动。
简单点说，她的眼睛会说话，嘴角微微上扬时，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折腾一路累了吧，咱先把行李放下，然后一起去吃一顿。”
一行五人往出走，冰冰走在顾晨身边，好奇地打量着西站周围，满眼都是新奇。
“第一次来京城吗？”顾晨问。
冰冰没想到顾晨这大导演还会找她闲聊，说话都有些结巴：“昂，感觉比沪上冷多了。”
“其实也没冷多少，就是风有点大，适应几天就好。”
正说着，冰冰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顾晨眼疾手快，半个身子托住冰冰，伸出手，把差点摔一屁墩儿的她拽起来，触感冰凉。
“小心点，地上有冰。”
冰冰脸色一红，没想到刚到这就给导演留下了粗心大意的“坏印象”，站稳后连忙说道：“谢谢导演，我会小心的。”
“你们也都看着点路，”他扭头看向王亮，问道“王老师，他们都请了多久的假啊？”
“谢导交代我说，拍到您满意为止。”
“那感情好，这样可以慢慢磨了，NG次数多了，你们几个可别哭。”
不多时，两辆出租车先后驶入北电，顾晨带着他们五人到了两栋宿舍楼之间。
“都是学生，怕外面招待所不安全，拍摄期间你们就住学校里，王老师你带俩男孩住左手边这栋104、105，冰冰、杨蓉你俩住右手边这栋106，床单被褥什么都是新的。”
“在学院这有什么疑问，可以找108的宿管大爷、大妈，或者107的值班老师，你们先把东西放进去，我带你们吃个饭，然后给你们介绍一下剧组的情况。”
王亮刚毕业没几年，说是老师，但社会经验并不多，还是顾晨的书迷，自然对他的话满口答应，当下带着严宽两人走了进去。
二十多分钟后，五人被顾晨带到学院对面的饭店，一起吃了顿便饭。
顾晨看着严宽、冰冰，只觉看到了两棵摇钱树。
尤其是后者，光是自己打拼，就能称得上枝繁叶茂，相当能生……钱！
现在有了他，长红二十年根本不在话下。
他已经做好了从她身上先赚一个小目标的准备。
但到了温暖的室内，脱了厚厚羽绒服后，两人显露出来的穿衣、打扮，以及跟他这位导演说话时的谈吐，实在是不敢恭维。
盖住头，光看脖子以下、听声音的话，别说明星了，跟时尚点的路人都比不了。
顾晨觉得，不能让明珠暗沉，在开拍前，一定得先把这两位改造改造。
尤其是对待更能赚的冰冰，决不能吝啬前期投资。
吃饭的功夫，他了解了下这几位的兴趣爱好、家庭背景，是发自内心喜欢演戏吗，以后是否愿意长期在京城发展等等。
几人里，就冰冰的回答比较有意思：“导演，我只在学校演过学生小品，没演戏，不知道喜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去读这个影视学校呢？”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我想当明星，想上《大众电影》的封面，觉得她们都特别迷人，特别风光，有特别多人喜欢，还特别能赚钱。”
这跟正确答案丝毫不沾边的四个“特别”，惹得王老师连连皱眉，还“啧”了一声。
顾晨却很和善：“没事，我看冰冰挺真诚的嘛。”
他看着在场几人说道：“希望你们记住，做演员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真诚。你如果自己都没有真情实感，没有投入角色，不相信自己说出来的台词，不相信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怎么能感染观众呢？”
几人连连点头，说“谢谢导演”。
“王老师，剧组现在还在筹备期，除了女主、法官之外的不少重要角色都还没有定，麻烦你明天上午八点带着他们几个到公司去试镜。”
说着，顾晨递给他一张名片。
上面没有什么头衔，只是写着“晨光影业顾晨”、联系方式，以及公司在西土城的地址。
见其他四人眼巴巴望着，也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张。
冰冰念叨了一句“晨光影业”，好奇宝宝式问道：“导演，这个好像是你开的公司哎？”
“把好像去掉。”
冰冰反应了一下，发现去掉“好像”之后，确实是导演的公司，当下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心中觉得顾晨好厉害，之前只听老师说这是才华相当出众的大导演，才二十多岁。
但没想到宿管阿姨听说自己是来拍顾导的电影时，笑意盈盈地说“你们两个小丫头可真有福气，顾导可是我们学院最厉害的年轻导演，他现在还在读大二呢”。
「大二哎，看样子也没比自己大几岁，就已经写了小说、拍了电影、得了金熊奖、自己开了家电影公司，还长得那么帅。
「不知道自己毕业后，能不能到导演的单位，哦，导演的公司里上班？那样能演戏的机会，就更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