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大哥......”
“哎,这就对啦。”林健胖胖的脸笑成一朵团花儿。脸上肉多得眼睛都没地方摆了。
“林大哥知道21号地球公司吗?”
“......”
“......”
星寻白了柏苇杭一眼。
没睡醒啊你。说的什么鬼话。
“这是柏苇杭,鲁昊。那边的警察。”
“这是我姐姐,那边的姐姐,李星知。”
“欢迎呀几位,这可是我们地下城六十多年来第一次有访客。而且还是来自不同的地球。星寻给我说时我还以为她在后巷撞鬼中邪了呢。”
“这位柏警官?我们是曾见过面吗?”
柏苇杭直勾勾盯着自己,林健被看的有点发毛。
“算是吧,也不能完全算。林大哥你看星知和星寻,你相信另一个世界可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吗?”
“本来肯定不信呀,但是现在眼见为实啦。其实要不是我们生活在地下城这个封闭的世界,大家知根知底,否则就算见到了我也一定以为是孪生姐妹给我恶作剧呢。”
“所以,林大哥。”
“你在我们那边,刚刚被人杀害了。”
“......”
“还真是个别致的见面礼了。”
林健摸了摸自己扁平低矮的鼻子,莫名涌上心头一阵伤感,但又不知道该伤感什么。好比第一次听说自己有个孪生的兄弟,便是听到他的死讯。
“既然有平行世界,那肯定不止一个咯,或许有无数多个。那也就可能有无数多个自己。今早出门,可能就会有一个先迈左脚的自己,也有一个先迈右脚的自己。上到总统主教皇帝,下到乞丐地痞混混,都有可能嘛。这不,你们也碰到了被困在地下的这个我嘛。”
这个林大哥脑筋转的还蛮快的。柏苇杭忽然对自己前面的心直口快有点愧疚。
“那边的我,是个什么人呀,居然能让人给杀了。”
“是一位核专家。目前我们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只有一个叫21号地球公司开发部的莫名其妙的线索,毕竟案子还在侦破中。另外,林大哥你也懂核物理吗?”
“哈哈哈,怪不得你上来就问我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如果是因为核专家才被杀,那幸亏这边的我不懂这些。我可是出生在这地下城的,虽然父母都是兰市大学的教师,可这里也没有学习如此科技的条件呀。”
“这个地下城入口在兰市大学和近物所附近,所以第一代避难者多是知识分子和他们的家属,到了这里,那些理论学科的东西几无用武之地,人们慢慢也就放弃了继续深究这些。毕竟要书籍没书籍,要实验没设备,甚至连起码的学术交流都做不到啊,闭门造车也得出门合辙嘛,这都出不去门。”
“我父亲最可怜,你猜他是研究什么的?”
“哈哈哈,天文学......哎一个研究星星的却掉进地底,可怜他晚上一个人在墙上凭着记忆画星图。四面墙,刚好四季星图。而且他自己也没办法验证记忆得对不对。”
“所以这些老师们给我们上课,就只讲一些基础的语言呀,数理知识什么的。学到哪算哪,毕竟会操作那些机器设备就行了。”
果然,同样的处境,每个人感受的痛苦是不一样的。修自行车的到这里可能会憋疯,但修鞋的却还是可以修鞋嘛。
鲁昊抿了抿嘴。
“我能想到的情况,恐怕只有研究甲骨文的人困在南极,一生和企鹅在一起,才能有相同的憋闷了。”
“是啊,所以我才不断研究怎么能出去,甚至组织了最大规模的一次后巷探险行动。”
“啊,李教授说的那个探索行动的组织者是林大哥啊,那个什么小伙子。”
“咳咳,已经是二十年前啦。可惜最后失败了,还牺牲了那么多好战友,也包括星寻的父母,多么有活力的一对儿啊。后来我又多次和其他人深入后巷,都没有什么突破。直到父亲去世,我也没能把他带回地面去看一眼,他心心念念的那片夜空。”
“前些年,罗萝的爸爸偷偷找到我,问我要走了全部的后巷地图。后来听他说似乎找到了什么图中的玄机破绽之类的。每天不吃不睡关在屋子里看图,人也有点魔怔了。我劝过他,人手不够是不能贸然进去的,这后巷吃起人来可是不眨眼呢。”
“怕什么来什么,他还是和几个人溜进后巷,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她妈妈也一样被后巷吃了。我来到这个屋子,就是现在这间。”
“真是把我震惊了。这四面墙都挂着图。是把原有的地图细细拆分,按区域再手绘放大。整个屋子密密麻麻挂着的,都是线条,横七竖八的血管一样的管道和连廊。”
“执着,有时候会要了你的小命。”
“从此我便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不给人看了。直到。”
林健看了看星寻。无奈地苦笑着。
“这个丫头,缠着我足足半年,我去哪她去哪,就是要我把地图给她。说什么自己的名字就是命运,是一定要找到上去看星星的路的命运,哎,这星星真的是把我拿捏住了,没办法,谁让我也心有不甘呢。”
“不过你还别说,星寻真的有天赋,很多地图她看一两眼就能记住,那些复杂立体的线路,哪怕旋转一下图的方向,都能准确给我指出来。”
“这不,昨晚来找我,星寻说从后巷领来了外面世界的人。”
“说明或许这次我们真的能成功呢。说不定过几天就可以找到出口啦!”
其实我们的出口和你们要找的出口不一样的。柏苇杭心说。
李星知从包里拿出那一小段导线,递给星寻和林健。
“妹妹,你和林大哥看一看这个。在地下城或者后巷,有没有见过和这一样的东西?”
这才是几人重返地下室并被困在平行世界迷宫地下城的原因。昨天纷繁复杂的头绪,都让柏苇杭快忘了这根金线的存在了。
星寻仔细把玩着。摇了摇头。
“后巷都是光秃秃的,除了我发现过之前探路者的遗骸,和一些被遗弃的地下城的水壶装备之类的东西,其他什么都没有,没有灯,也更没有电线呀。”
林健接过电线,稍微看了看。
“这个我见过,就在大仓库嘛。有好几大捆呢。这地下城的灯都是嵌入进墙体的,也没见过电线,更没有损坏需要维修的。所以一直堆在那里。有时候我们当绳子用。对了,星寻,你明明见过的。你爷爷不是用这个挂的窗帘嘛。”
啊?昨天几人都没注意到,因为白色的绝缘层保护着,并没有什么显眼之处。谁能想到窗帘轨道是金子做的啊!
“请带我们去看看那个仓库好吗?”
星知认真地请求着。
“没问题,这里不大,带你们好好参观参观。”
仓库和各种车间医院都在A单元。柏苇杭他们换上了橘红色衣服,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放进星寻带来的袋子里。果然路上少了很多看怪物的眼神。
星知一直追着林健问东问西,从墙体的材料,能钉进去的钉子的材料,再到地下城灯控系统的周期规律。
可惜。
林健也只是能做性状描述,其他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热情、礼貌、一问三不知。
聊得很热络,却没什么收获。
“罗萝呢,今天怎么没有来?”
“上学去了。”
星寻指了指B单元,大概学校在那边吧。
“抱着那个卡什么土豆精去的。平时一到上学时间,又哭又闹还肚子疼,就是想请假。今天好么,早早起来穿的整整齐齐,抱着玩具等着。肯定是要去给小伙伴炫耀一番。”
孩子的快乐真的是简单又纯粹啊。
路过广场上那群发呆闲坐的“雕塑”。李星寻给柏苇杭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不是要问偷星知背包的黑色帽衫嘛。
柏苇杭挑了一个看上去没那么木讷的男子。尖下巴,小山羊胡子。瘦的像根会说话的吸管。
“你好!”
“......”
“你好?”
“......有事就说。”
“是这样,请问前天早晨到现在为止,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穿着黑色帽衫的人,差不多我这么高,从后巷那边经过?”
“......关我屁事。”
“啊?这......”
柏苇杭无奈地换了一个目标。圆脑袋,比女孩还要细嫩一些的粉白脸蛋,薄薄一层络腮胡。像个掉在地上沾了点灰尘的剥了皮的熟鸡蛋。
“你好,请问前天早晨你在这里吗?”
“......关你屁事。”
“......”
回头只见星寻躲在星知身后,嗤嗤冷笑。
“我就给你说吧,这帮人靠不住的。对于他们而言,世界上只有两种事,分别是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
“哎,看来和25号宇宙实验的老鼠一样,快没救了。”
林健接过话茬。忧心忡忡的。
“二十年前,我组织后巷探索,年轻人们几乎是一呼百应。虽然进后巷的只有一百来人,可是调配物资,组织后勤,信息汇总这方方面面,少说也有两三百人在操心。其他人也是像每天追着读新闻似的,围在这里等探索队的进展。虽然失败了,大家心情很消沉,可其实每个人都不甘心。”
“但,最近这二十年过去了,我看到现在的年轻人,对地上,对未知,对地下城之外的一切都逐渐丧失了兴趣。都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星知悠悠地说。
“其实也不怪他们,很少有人能改变环境,更多还是环境改变了人。”
“哼。”星寻撇了撇嘴。
“都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