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看这个。”
小女孩单手摇着手里棕色的玩偶。一路小跑,两只酒窝一起绽放。
“你看多可...可...可...爱...呀...”
等她看清姐姐眼角的冷冽愠怒时,不由得把玩偶缩回胸前,双手紧紧环抱住。到了嘴边的话也磕巴起来。
“是不是又去乱跑了!罗萝,这谁给你的?”
“没...没...没乱跑,这是我捡的。”
“哪里捡的?”
小女孩支支吾吾起来。机灵的眼睛左瞄右瞟,发现实在编不出什么更合理的解释,只能低着头。
边偷看着姐姐的表情,边小心翼翼地实话实说。
“嗯..嗯...就是...就是你常常一个人去的那个...迷宫后巷。”
“呼-----”
小女孩被一把攥住前襟,提到姐姐眼前。高高举起的右手,却终究没有落下来。
“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去那里,迷路了你还回得来?”
“可姐姐你自己也常常偷着跑去呀。”
“姐姐是大人,光明正大哪里用偷着去。你个小毛孩能和我一样吗?”
女子脸色逐渐和缓下来,松手放开妹妹的衣领,然后轻轻替她展了展。
摸了摸毛绒玩具。
“这是个什么?”
“是个土豆精!”
“毛茸茸土兮兮的,明明是个大耗子。”
趁女子不注意,女孩儿抓着玩偶跑开几步。
“姐姐你撒谎,我听见过爷爷对你说,不许去迷宫后巷,迟早有一天跑丢了就回不来啦!”
“我去告诉爷爷,你不听话。你...你还要打我!”
扮了个鬼脸,两个小辫儿一翘一翘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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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没睡好,柏苇杭打着哈欠,紧了紧脖领。
刚踏进市局大楼,赵大爷从门房探出头。
“小柏,有个姑娘一大早就来等你了。”
谁?姑娘?
“快上去吧,挺漂亮的呦。”
赵大爷吹了吹漂在杯口的茶叶,似笑非笑。
来到办公室,在门口向里瞧了瞧,鲁昊端着杯冒着热气的水,胖脑袋背对着自己正和什么人说着话。
这小子今天来得倒早。
对面那个女子,青绿色呢子大衣遮掩着清瘦的身躯,安静听鲁昊比比划划讲着什么。
礼貌地点着头,金丝眼镜下细细的眼弯不时瞄着门的方向。
是丢背包的李博士。对,叫李星知。
送锦旗来了?一个背包不至于啊......
看到柏苇杭进来,李星知急忙站起来,眼睛里飞过一瞬急切的颤。
“李博士啊,你好你好,不就是一个反扒嘛,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不用这么客气......”
“柏警官,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背包的?”
啊?这......
不是送锦旗呀。
不等回答,李星知直接越过鲁昊,快走两步来到柏苇杭近前。
“哎呦,小心烫。”
鲁昊赶忙闪身,使出类似千斤坠的功夫,才稳住纸杯。
先前弯弯的眼睛,这会儿睁得溜圆,抓着柏苇杭的小手冰凉,声音颤抖着。
“柏警官,请马上带我去那个地方!”
这什么情况?
英国作家萧伯纳的女粉写信希望见到他,萧伯纳回信说:如果你吃一个鸡蛋觉得不错,也没必要非得见见下蛋的那个母鸡呀。
眼下看这架势,是还要见见母鸡下蛋的那个鸡窝吗?
“李博士你先别急,说说是什么情况。”
李星知忽然看到自己的手紧紧握在柏苇杭的手上,一阵温热正从手心传来。嗖得缩回去,感觉自己脖子往上为之一烧。
“啊,对不起。”
慌忙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没关系的,李博士喝点热水慢慢说。”
鲁昊把水杯塞进李星知此刻不知该往哪放的手里。
“两位警官叫我李星知就好。”
“柏警官......”
“叫我柏苇杭就行。”
“我,鲁昊。”小胖是适时插着话。
“柏苇杭......警官,昨天那个背包被扯坏了,我回去看到是用一根电线捆在提手上的。”
“是啊,当时东西撒了一地,我就用你包里掉出的这根电线捆了一下。”
“可问题是,这不是我的电线。”
......
这是要把电线还回去?科学家的严谨真的是匪夷所思啊。
柏苇杭实在不明白一根电线有什么要紧。
“这根电线太不简单了!”
李星知从墨绿色的挎包里,掏出一卷围巾,一层一层拆开,里面是小巧的眼镜盒。她不知从哪变出一个镊子,从盒子里小心翼翼夹出一小截电线。
这比昨天的电线短了不少,应该是剪了一点儿样品。
看着李星知专注紧张的样子,柏苇杭和鲁昊也坐直了身子。三双眼睛紧紧扣在这一小段电线上。
“我回去时,把这电线随手放在一旁,就开始检查电脑和实验记录。接着做了整整一天的实验。等试验结束后脑子乱糟糟的,我已经想不起来这根电线是哪来的了,怕是实验室的材料,就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你们知道我是在近代物理研究所读材料学嘛,近物所的材料学主要是核材料和各种新型合金。所以我对这方面会敏感一些。”
柏苇杭想起父亲曾骄傲地说,别看兰市地处西北相对闭塞一些,除了一碗牛肉拉面闻名全国,大学教育和科研也很拿得出手。有兰市大学这所国内排的上号的985大学,还有专门研究核物理核工程技术的近物所。六七十年来为兔子国的核技术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当年在戈壁滩上升起的蘑菇云“争气弹”,可少不了在兰市近物所里没日没夜奋斗的科学家的功劳。
怎么又是核,柏苇杭听到这个字眼,感觉自己两个眼睛成了同位素,开始有放射性的光散出来。
那个死者林某,不也是核技术的专家吗。
李星知吞了口热水,状态逐渐恢复如常。温声细语但却自信地不容别人质疑。
“这电线越看越不对劲。你们看这导线和常见的导线有什么区别吗?”
柏苇杭他俩凑上前去。
乳白色橡胶材料的绝缘层,看着普普通通,只不过白色在经年的摩擦氧化中发黄发暗,挂着细细密密的裂痕。
导线倒是保存蛮好的,闪着黄灿灿的金属光泽。断口整齐,应该是李星知昨天剪断的。
只是颜色和一般导线不一样,不过柏苇杭觉得,这颜色似乎很眼熟。
“铜芯颜色,是不是比一般的电线要黄一点啊。”
“没错,你们看这里,尤其是切口处更明显。我检测了一下,这根导线的主要成分是金镍合金,常见的金镍合金都会呈白灰色,但这个导线其中金的比例很高。甚至可以说是黄金中掺了一点点镍杂质。所以呈现黄金的本色。”
啊?黄金?这是一根金丝啊。怪不得柏苇杭觉得黄色很熟悉呢,这不就是金店里满柜台的黄色嘛。
“柏哥,最近的金价已经疯了,这电线你昨天哪儿捡的,我也要去。”
鲁昊的口水似乎已经在嘴边打转了。
柏苇杭白了他一眼,眼睛又转回到李星知这边,继续听她叙述。
“黄金耐腐蚀,已经广泛运用于工业,尤其是电子产品中。但是主要利用的是黄金的稳定性和耐腐蚀性,延长贵重精密的电子设备的使用寿命。黄金电阻率比铜高,所以单纯传输电流,还是铜更具备优势。”
李星知换上不可思议的表情,突然压低音量,声音微微颤抖。
“可这根导线,我用实验室的高精度电阻表测了一下电阻。”
“是小于0.000000001Ω。是设备的最低检出限了。”
“柏警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柏苇杭脱口而出。
“超导?”
“对,严格来说是常温超导。”
柏苇杭想起几年前看到新闻,棒国科学家宣布实现了常温超导,当时轰动全球。
有了这个技术,对人类能源技术的颠覆,堪比哥伦布到达美洲,堪比莱特兄弟离开地面。
当时柏苇杭还和朋友讨论,当年诺贝尔物理学奖不用考虑颁给别人了。
只不过包括兔子国在内的全世界科学家复刻实验后,都表示无法实现棒国科学家的结果。不久后棒国原科研团队宣布之前的实验失败,推翻了自己公布的成果。
终究还是失败了啊。
但眼前这一根看上去陈旧的,不知道使用了多少年的导线,居然是常温超导材料?
“目前我国的科研团队主要在研究镍基和锰基两种材料的常温超导实验。”
李星知讲到自己的专业,侃侃而谈,忘了面前这两位是隔行如隔山的警察。
柏苇杭理科知识储备还多一些,加上平时喜欢关注科技新闻,能听个似懂非懂,而鲁昊早已云山雾罩了。
“我的一位师哥现在就在研究镍基材料的超导,可谁能想到眼前这个金镍合金的材料,就是答案呢?”
“也许我的检测有问题,但这根导线的元素比例确实是闻所未闻。”
“所以,两位警官,为了兔子国,不,为了全人类。”
“请带我去发现这个电线的地方,也许还有其他电线,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只要是超导这个方向的,哪怕是再少的材料和信息,对现有技术的推动力量,都是不可估计的。”
“拜托啦!”
柏苇杭和鲁昊对视一眼。
“这还想啥,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