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藤花架下,展新越首先停下了脚步,有些紧张的转身。看着面前低自己低头的少女沉默不语。良久开口
“小闻,对不起,你是不是有些生气我欺骗了你。”
闻欲抬头看向面前,有些羞怯,有些愧疚的男子
“怎么会这样想呢?”
“这一路你都未曾与我讲话,我想你定然是生气了。”
闻欲没有做声。
展新越想了很久,从口袋中掏出来一本有些泛黄的《韩非子》塞到了闻欲的手上,瞬然脸变得红透,飞快的说了一句,
“这个是我珍藏的孤本,有些陈旧,今日,送与给你”,说完便不等闻欲回答,头也不抬的走了,疾身上了门口等他的汽车。
闻欲愣在了原地,好一会,轻笑出声,手中摩挲着那本《韩非子》,心中想
“法不阿贵,绳不挠曲,这展新越一番话当真是有意思,与我平时认识的他确有不同。”
在闻欲的眼中学哲学历史往往都有一些老套死板,固步自封,如今看来是她有一些偏颇了。刚刚那一番话,虽然只听了一部分,但这一部分足以体现展新越此人的足智多谋,以史喻今,在历史与哲学的学习之中寻找着不同的方法,求新辩证。
这样的人令她很敬佩,在欣赏之上又多了一丝喜欢,想要令人亲近。
那时候的闻欲依旧不懂爱,但是心中的那种感觉,那种心跳让她觉得那便是喜欢。
一切都那样的顺其自然,双方袒露了所有的家世,大学毕业之后,二人便结了婚,闻欲并没有那种想与他生死相随相伴一生的感觉,但顺水推舟的结了婚,闻欲也会遵守结婚时说出的诺言,不离不弃。虽然她并不知道是否爱他,但和他在一起却也是舒心的。
到27岁被杀之时,二人虽无年少之时的甜腻,但却也胜在温馨和睦,并无冲突,也算得上是一段良缘。
思绪回到现在,闻欲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忽而转头看向警卫亭,因为猝不及防,一个小兵没来得及转回去视线,与闻欲对视了,慌乱之下,收回目光,看向前方,闻欲勾了勾嘴角,
“找到你喽!”
有些阴沉的眸子盯着那个挪走眼神的小兵,让人觉得有些后脊发寒。
身后传来脚步声,闻欲感觉到有人过来了,收回了视线,挂上了她的官方笑容,转身看向身后的人“怎么,还没被打够?”
闻声看见闻欲那狡黠的笑,不自觉的低头,凑近闻欲的耳朵说道:“对啊,不如你再赏我一巴掌”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闻欲的脖颈处,闻欲不自觉的战栗,轻轻的推了他一把,顺手在他胳膊上又拧了一下,男人胳膊精壮有肌肉很难掐到肉,却能很轻易的掐到皮肤,疼的闻声往后一闪。
“想得美”
闻欲毫不客气的回怼了回去。
闻声虽然是闻司令收养的孩子,但胜在聪颖努力,上一世也在国立大学就读,与闻欲在同一所大学,只不过学的是飞行器设计,虽然同是工科,但二人在学校却很少见面,一个是纯工科,一个是理工科,院系划分有所不同,教室宿舍也相隔甚远。
上一世,听闻她和展新越在一起之后,闻声便对展新越百般刁难。
言语嘲讽或是扔掉他们二人一起做的作业,亦或者是将展新越写出的文章涂上黑墨,手段幼稚却也烦如蝇虫般恼人。即使学校内相隔甚远,他也乐此不疲的骑着自行车来回穿梭捣乱,好在展新越并不气恼,只当是哥哥生气他拐走了自家的妹妹。
她二人结婚之后,闻声倒是收敛了许多,因为他学习的专业的特殊性,上面安排他出国留学,走之前还托人,还送了展新越一块金手表,按照闻欲对闻声的了解,那样成色的金手表花了他大半积蓄。
却也感慨,明明是自己的父亲收养了他,新婚送给夫家那般贵重的礼物却送给自己一间四平米小单间的钥匙,地址在城边的脏胡同里,地下甚至没有铺水泥,还是很老式的黄土泥巴地,房间里闭塞狭小,充斥着霉味,什么家具都没有,称得上是家徒四壁,闻欲觉得可能是闻声为了恶心自己,所以才送了这个给自己。
但她并不是很在意,讨厌鬼走了,日子也过得舒心。
这一世,她还未上大学,只是前几日刚刚结束了高中的毕业考,今日父亲回来后,便会对大学择校问题与她进行讨论,选择院校,专业后还要准备入学考试,自然也还没有认识展新越。
上一世有太多的谜题没有解开,展伯伯对闻公馆的监视,展新越对这件事知道多少,上一世时间太少还没来得及查明白,便已经断送了卿卿性命,或许是因为和展新越在一起,导致她身在局中看不清执棋之人。
所以这一世,闻欲决定不再与展新越相交,但上一世十年相识,四年五年夫妻情分不是说割舍便能割舍的,即使闻欲不是那么爱他,但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之中,展新越也已经在她的心中占据了不小的地位。
闻欲做不到全然不在乎,但要推迟些时日,至少等她查清楚展家的谋算再说。
还要查清楚闻声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上一世临死前劫匪的话深深的刻在了闻欲的心里
“你们家养了个好儿子”
好儿子,自然指的是闻声了,上一世他处处为难于她,她认为只是捣乱整蛊统统不在乎,可他从欧洲回来后,竟然对闻公馆,对养育他的父亲下手,欧洲的繁华让他迷失了心智,让他不再保持初心,甚至受了蛊惑,让他对至亲下手。
以及杀她一次的血仇,血债血偿。刚刚的那一巴掌是给他的预告。
黄包车铃铛叮当响过,街角报童高举《申报》大声叫卖
“申报,申报!闵关会战大捷,闵关会战大捷”
太阳即将高悬时分,玄武大街突然响起铿锵的脚步声。最前方是百人的精锐步兵方阵,他们身着墨色呢子军大衣,黄铜扣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锃亮的皮靴每一次踏地,都在青石板路上震出细密的裂纹。士兵们肩扛的步枪刺刀斜指苍穹,在寒风中划出森冷的弧线,整齐划一的动作带起呼啸风声,仿佛钢铁洪流在街道上奔涌。
方阵之后,十二辆美式军用吉普呈雁阵排列。居中那辆敞篷车上,闻司令端坐在红绒座椅上,深灰呢子披风被风扬起,露出肩章上熠熠生辉的将星。他右手扶着车侧的黄铜扶手,目光沉稳地扫过夹道欢迎的百姓,左手不时抬起,向欢呼的人群致意。吉普两侧,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卫队如影随形,黑马鬃毛上系着红绸,马蹄踏过之处,溅起细碎的火星。
车队缓缓驶向闻公馆,沿途商铺的伙计们将鞭炮挂在长竹竿上,噼里啪啦的声响震得两旁树上的鸟雀纷飞四散。
孩子们举着纸糊的小旗子追着车队奔跑,老人们站在门墩上抹着眼泪,看着队伍中归家的游子。当车队驶入雕花木门前,早已等候多时的家丁们点燃门前的红绸鞭炮,浓烟中,闻公馆匾额上的金漆大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闻司令步下车时,闻欲快步迎上,闻声紧随其后,接过副官手中闻司令刚刚脱下的披风,闵关地处北方,此时虽已经8月,但夜间仍有些寒凉,回到玄津,身上倒起了些薄汗。
父女俩的身影被门廊上的灯笼拉得很长,与身后肃立的士兵、欢呼的百姓,构成一幅庄严肃穆的凯旋图景。
他扯松军装领口的铜扣,转身,鹰隼般的目光扫过矗立在面前的众人。
同身旁的胡副官说到“传令下去,让弟兄们整队去军营,告诉张营长,腾出三排营房,烧好热水、梳洗一番,多备些现杀的鸡鸭牛羊肉,再送一车烈酒到军营,不可多饮,浅尝辄止,要以身体为重”
副官立正敬礼正要退下,又被他叫住:“重伤员别动,直接安置在城西野战医院,让胡军医即刻过去坐镇。”
说罢,才放下心来,虽说闵关会战大捷,但他手下的弟兄们或多或少也有受伤,后续的治疗,营养都要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