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熊形突破,远古秘辛

姜仁望着眼前一幕,面上怔了怔,不明其理。

但眼下这般境地,能得一丝喘息,已不啻于天赐。

这片空腔,既是死物不敢入的净地,便是此刻唯一的避风港。

连忙寻一处塌石背后,靠着残垣坐下。

强抑颤意,闭目凝神,趁这得来不易的一线安宁,调息回力,重聚神元。

思绪稍定,姜仁靠着残垣,气息渐稳,一边调息,一边细细揣摩方才体内那一缕异动。

彼时水元入体,似火中滴泉,溅不出声响。

此刻再细察,却发现其并未归于寂静,反在经骨间丝丝蔓延,似蛇游、似藤生,悄无声息地扩展。

筋骨深处,凉意若存,并非寒气,而是带着几分透彻之感。

拳肘之间,似变得更韧更灵,连气血都通畅几分。

姜仁抬手一拨,前方那一泓黑水竟应势而动,随着指意,转起旋涡。

这一瞬,姜仁才真切生出一种玄妙感觉。

自身与水之间,不再相隔如壑,而似血脉相连、息息相关。

心头微动,静气凝神,试着再次调引丹田中的水元。

那团水气昔日如猛虎盘踞,唤之不动,强逼之则反噬,灼脉烧腑,伤己不轻。

如今再试,却觉那团元气似有所感,虽未俯首听命,却也轻颤微应,少了几分孤傲,多了几分和顺。

连带着原先那刺骨冲击,也悄然减了七成有余。

虽还远远谈不上神变,可这一步,已是跨得结实。

人在鬼地,前途未卜,姜仁却还是不由得心生一线畅快。

待得劲力稍复,便缓缓起身。

面对残破祭坛,收肩拢气,摆开拳架,打出一套熊形拳来,以拳法体悟体内变化。

拳行如意,步伐沉稳,一招一式之间,竟真觉有水意萦绕,浑然天成。

只是一套拳法未竟,脑海却忽地一滞。

记忆如潮,夹杂着海腥咸味,自心底轰然涌起。

这感觉,姜仁自是熟悉得很。

先前行船之时,便是日日苦练,熊形拳熟练度早过半途。

此番深入死地,连番搏命,拳意更是水到渠成,熟练度涨得飞快。

至此生死关头,熊形拳终是破境。

劲力、呼吸、筋骨走向,连带着对拳法的点滴悟处,尽数涌入识海。

如山洪决堤,裹着一股不容分说的威势,冲将进来。

姜仁对此早已习惯,未惊未惧,只任那记忆如潮水洗过魂魄。

静静站着,拳未收势,神却早飘远。

待那记忆洪流缓缓退尽,识海如落潮海滩,湿润未干,尚余回响。

眼前一阵模糊,仿佛蒙上一层水雾。

连那面板上的字迹也变得晦暗,像沉入水底,晃晃悠悠,叫人看不真切。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更深的回忆。

渔舟颠簸于怒涛之上,风似厉鬼,叫声凄惶。

天地翻涌,阴影如潮,铺天盖地压将下来,像千万湿漉漉的手,欲将人拖入幽渊。

耳边轰鸣作响,连天光也灰暗了几分。

那记忆一度如雾,如今却又清晰了几分。

原本藏在海潮触须之后的巨大轮廓,隐约间浮现片鳞只爪。

画面旋转模糊,翻江倒海之间,依稀瞧间一团扭曲的血肉,在无尽幽暗中,缓缓蠕动。

至此,记忆戛然而止。

姜仁缓缓回过神来,神色微晃。

方要低头看面板上的字迹,却忽被眼前一幕,生生摄住了心魂。

原本环伺四周、似有忌惮的那群遗族尸偶。

此刻竟齐齐伏倒,方向一致,赫然正对着自身所在。

这些枯坐不知几千几万年的腐朽尸骸,按理早已无知无觉。

如今却像是突然苏醒,骨节咯吱作响,跪得整整齐齐。

眼中虽无神采,气息亦死,可那股姿态里流露出的恭敬、惶然,甚至一丝近乎喜悦的情绪。

却真实得令人头皮发麻。

仿佛不是见了活人,而是……望见了一位神祇降世,顶礼膜拜,不敢有丝毫违逆。

姜仁心头微紧,正要沉神察看。

那座祭坛残墟中,却忽地泛起一缕异动。

无光、无影,亦无形,仿佛一滴墨染入水中,无声无息地渗入了心神。

那是一股意志。

顽强得近乎疯狂,苍老又沉重的意志。

仿佛压着千山万海,直直闯进识海深处。

没有形体,却存在得清晰无比,像是在灵魂深处,刻下了一道印记。

姜仁心头一震。

这正是先前厮杀时,隐隐察觉到的那股强横气息。

此刻再临,愈发真切,愈发可怖,不比那武圣弱上半分。

那意志自祭坛深处,缓缓溢出,直到身前三丈外停住。

旋即,竟也屈膝跪伏,低首伏地。

无言,无形,甚至没有气机波动。

可姜仁却在心神感应中,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一幕。

那是一尊强大无比的存在,正毕恭毕敬地跪伏于身前,宛若见了真正的神灵。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狂潮般的意念。

夹杂着崇敬、惧怕、哀怨与失落,狠狠撞入了姜仁的识海。

意念残破不堪,像是经历了太久太久的岁月冲刷,只余下些断断续续的残响。

“……海灵族……血祭……真神……降临……死亡……为何……敢问神使……为何……为何……”

那声音缥缈模糊,情绪却强烈得近乎癫狂,反复纠缠着一个“为何”,一遍遍在识海中回荡。

姜仁静静聆听,脑海却飞速翻转,将一路所见的壁画、尸骸、符文,一一拼合。

轮廓隐隐浮现。

昔年海灵族,盛极一时,立族于海,统百族之尊。

为求成神之机,举族设坛,献祭血脉,唤来某种高位存在。

他们成功了。

神明果真降临。

只是那位神明,却未听其请愿,反带来灭族之灾。

海灵覆灭,圣地成墟,血海滔天,万灵俱寂。

祭坛彻底崩塌,族人拼为尸傀,唯有这一缕残存意志,在岁月长河中独自徘徊。

“为何……”

那意念犹在低语,重复着这唯一的执念。

只是姜仁沉默不语。

他不过一介凡人,误入此地,连真相都尚在半解,又如何能为这段古老浩劫作答。

不知,不懂,也不敢应答。

只是那残破意志,似乎早已认定了姜仁。

不问来历,不计修为,连同四周跪伏的尸偶,一并低头俯首,唤他作……

神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