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空山寺（八）

她嘴角那颗黑痣随着笑容抖动，“两位道长也是来求子的？”

柏秋寒的剑穗无风自动：“找人。”

她指尖夹着的追魂符突然自燃，灰烬飘向楼梯方向，“有个孩子的魂魄丢在这了。”

老板娘涂着丹蔻的手指突然掐住自己隆起的腹部：“在雾隐山，丢了魂的……”

她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都归求子娘娘管。”

墙上的画像应声颤动，画中娘娘的嘴角似乎上扬了几分。

清岚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画像中娘娘的腹部。

她刚要开口，柏秋寒突然按住她的肩膀：“要两间上房。”

说着将两张纸币拍在柜台上，最上面那张刻画了镇煞符的红色钱币无端卷起了边角。

当夜子时，清岚被隔壁的抓挠声惊醒。

她摸出铜钱剑挑开窗帘缝隙，正好看见柏秋寒的身影翻进后院——那里摆着口贴满喜字的黑棺。

更骇人的是，老板娘正跪在棺前，将一碗猩红液体浇在送子娘娘画像上。

画中百子突然齐齐转头，上百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正对着清岚的窗口。

翌日清晨，清岚砸开柏秋寒的房门时，床榻上只余一张被撕成两半的追魂符。

老板娘倚在门边啃着青枣，枣核吐在地毯上竟长出细小的肉芽：“不是说了吗？那位道长一早就走啦。”

“你撒谎！”清岚的铜钱剑抵上老板娘咽喉，却见对方脖颈处浮现出与画像如出一辙的百子纹身。

最诡异的是，那些“婴孩”正在她皮肤下游动，将剑尖一点点推开。

此刻·空山寺

清岚说到此处猛地呛住，山泉水从嘴角溢出，打湿了前襟。

她颤抖着扯开衣领——锁骨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个针尖大的红点，皮肤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

“那口棺材……”她突然抓住陆郁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听见小师叔在里面喊我的名字！”

山下隐隐传来唢呐声，喜庆的调子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清岚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印记隐隐有些发硬发痛，皮肤底下宛若有什么东西游走一般，下一刻就要破土而出。

清岚只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涌，几欲作呕。

“雾隐客栈？”洛卿辞指尖突然窜出一道细如发丝的紫色雷光，那雷光如同活物般蜿蜒游走，顺着清岚的衣领钻入她的肌肤。

清岚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胸口扩散开来，原本盘踞在心口的阴冷气息顿时消散了大半。

“定魂印。”洛卿辞眉头紧蹙，指尖残留的雷光在她掌心噼啪作响。

她盯着清岚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青黑色印记，那印记形状酷似婴儿蜷缩的手掌，此刻正在雷光中微微抽搐。

“你竟也被盯上了。”

清岚眼眶通红，一把扯开衣领露出那个诡异的印记：“定就定了吧！”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要是那东西敢来找我，正好让我跟小师叔团聚！总比现在这样……”

她的拳头狠狠砸在旁边的树干上，震落几片枯叶。

陆郁连忙按住她的肩膀，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她惊讶地发现，清岚的体温低得不像活人。

“别胡说，”陆郁轻声道，“这阴气已经侵入你的经脉，再拖下去……”

“整座镇子都有阴气环绕，不足为奇。”清岚烦躁地打断道，粉色兔耳帽上的绒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

“整座镇子？”洛卿辞和陆郁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陆郁的佛珠突然自发转动起来，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我们刚到时可没发现这么浓重的阴气。”

清岚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可我看到的阴气几乎渗入骨髓了！若非经年累月的浸染……”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洛卿辞的指尖正点在她的眉心，一缕黑气被硬生生抽离出来，在阳光下发出刺耳的尖啸。

洛卿辞凝视着那缕消散的黑气，声音低沉：“除了常年浸染，还有一种可能。”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阴胎。”

“阴胎？”清岚倒吸一口凉气，和陆郁异口同声道：“送子娘娘？”

洛卿辞五指收拢，将那缕残余的黑气捏碎：“除了她，我想不到第二个。”

她突然转向清岚，“你们来时，可曾遇到什么结界？”

清岚咬着嘴唇回忆道：“小师叔确实发现一处结界，但看着像是保护性质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瞪大眼睛，“等等，那结界的位置……好像就在雾隐客栈的后山上！”

“走。”洛卿辞的衣袖无风自动，发梢泛起细碎的电光，“先去找你小师叔。”

她顿了顿，补充道：“顺便看看那口棺材。”

三人沿着山径向山下走去。

洛卿辞步履轻盈如履平地，陆郁和清岚却不得不全神贯注才能跟上。

行至半山腰一处平台时，洛卿辞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陆郁露出赞许的微笑：“身法进步不小。”

陆郁脸颊微红，有些得意地歪了歪头：“还不错吧？”

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我呢我呢？”清岚急不可耐地凑上前，兔耳帽上的绒毛蹭到了洛卿辞的下巴。

洛卿辞轻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修习多少年，她才多久？”

她的目光扫过清岚的步态，“清风山的身法以灵动见长，你小师叔已得其中精髓，而你……”她故意拖长了音调。

清岚的嘴撅得老高：“那当然比不上小师叔……”

提到柏秋寒，她的眼圈又红了，“要是找不回小师叔，我……我就……”

送子娘娘庙坐落在山腰一处平地上，朱红色的围墙在绿树掩映中格外醒目。

庙门上方悬着“宝来庙”的匾额，字迹已经有些褪色。

据传这里原本是座荒废的古庙，直到某日一道天雷劈中庙中神像，从此便有了“送子灵验”的传闻。

三人刚踏入庙门，浓郁的香火气便扑面而来。

洛卿辞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这样纯粹的信仰之力，她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