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时起，陈澜便清楚兄长和自己都有秘密。
兄长似乎是觉醒了宿慧，而自己则自出生开始，随着年岁增长，占卜问卦、还有与漫天星斗的联系，都在逐渐加深。
这世间隐秘如深渊一般不可直视。
身处这漩涡之中，更是能感受到无力。相比之下，每月一次的兽潮虽九死一生，但至少还有机会活命。
被天子视为容器，被九天之上的神窥视，知道太多就会感到无力，感到无力就会……摆烂。
如此形象的词汇，同样也是兄长所教。
也正因为如此，在兄长没有恢复记忆前，她不敢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
若仅仅只是一边境小小士卒，所经所历不过寻常青年，恐怕顷刻间便会被恐惧击垮。
念及此处，陈澜这十三年里，第一次露出属于自身真正的笑容。
“归垣修行法我未曾见过。但这世间武道，自三千多年前大秦之后的新法，皆从第五境开始出了问题。”
闻言陈绥开口道：“坎渊镇岳锻骨法是因为他的原因有问题，而其他修行法，在淬体阶段都没问题，直到第五境……”
说到这里陈绥也停了下来，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上。
神……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陈澜颔首：“所以归垣修行法可以练至第四境，第五境便不可再修，需要找到归垣修行法的旧法。”
旧法？
这世间如此之大，旧法存在于三千多年前，且必然因为一些存在的干预，不会留存于普世。
想找……或许可以和崔家接触一下。
对了，还有儒道。
不，若是武道之法皆出了问题，儒道自然同样无法避免。
“或许……这北境长城深处，有兄长想要的旧法。”
陈澜顿了顿继续道：“幽侯布告，若是能以归垣修行法入淬体大成之境，便可以在年后三月，入归垣秘境。”
“那位如果愿意见阿兄的话，归垣旧法便可以相询。”
陈绥：“那位？”
陈澜思索片刻后笑了笑：“它和我一样，知道很多事情。”
此时两人已经快到家，相视一眼后，便都恢复了原本该有的状态。
回到家，再次看到刚刚所见的那个女人时，陈绥虽然从心底升起一股烦躁，但表面却依旧如过去一般嘘寒问暖。
就像是小时候自己教小妹时所说：当没有掀桌子的实力时，哪怕再愤怒也要忍着。
见到陈绥，面前的女人丝毫没有方才所见的歇斯底里。
一张脸上满是担忧和庆幸，也带着一些自责。
担忧儿子入军后九死一生，庆幸儿子还活着，自责当初一病不起导致儿子只能入军。
一身演技没有丝毫破绽。
陈绥也明白了为什么小妹要让自己亲眼所见，因为相比于张瘸子，面前这女人太会演了。
尽显了一番母慈子孝后，陈绥去厨房继续做饭。
晚上那女人取了一双新纳的鞋，甚至陈绥能够看到其手上细小的伤口。
若不是亲耳听到她歇斯底里的质问张瘸子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又怎敢相信面前的女人一心想要自己死在长城上。
而这样的环境，小妹忍了十三年，也演了十三年。
那位崇平帝的容器只是自己，而非小妹。以小妹的本事，想要离开并不难。
但留下来一待便是十三年，所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
深夜，陈绥无法入眠。
脑海里充斥着今天得到的各种信息。
最重要的那两条序言，第一条没想到和自己息息相关。
天子长生之事竟与自己息息相关，真正的母亲已然身死，但真灵却有可能在京城。
另外神道纪元的那段序言，神也同样渴望长生，但序言的最后，却似乎都成了魔。
这里的魔，是心态入魔？还是另一种存在的魔？
陈绥睡不着，但他很快便将其他的信息刨开。
想要活下去，想要带着小妹活下去就必须拥有力量。
而这世间自秦朝之后，修行法便都是新法，五境开始便存在问题。
想要达到武夫第五境，就必须得到旧法。旧法所在，便是归垣秘境内，小妹所说的那位。
念及此处，陈绥猛得睁开眼。
那位？
秘境里……一直有活着的人？
……
一夜过去，第二日陈绥和陈澜同路，一个去军营，另一个去制药司。
两人随口聊着，在声音不被隔绝的情况下，并没有提起丝毫隐秘的事情。
制药司门口，陈澜将一个瓷瓶递给了陈绥。
“五颗血丹，之后每两天都有。”
“好。”
陈绥没有多言直接接过，只是一直等小妹进了制药司，这才转身离开。
回了军营，第一件事便是在营房提着刀朝演武场而去。
依旧躺床上的大牛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很多，还没来得及喊两句师傅，便见陈绥已经离开。
一旁的崔左丘踢了他屁股一脚：“能不能动？能动就自己去换药，不然你这伤势还得多躺两天。”
张瘸子将灌满的酒囊打开，喝了两口道：“提着刀只要不是去和人拼命，就应该是去演武场了。看来这次的冲击有些大，五脏之境面对变故，确实不够。”
闻言崔左丘瞥了他一眼。
随后只见其看向大牛：“你不去换药？”
依旧绑着绷带的大牛艰难起身，看了看两人想问能不能扶自己去。
结果面对两张冷脸，也没问出口，只能忍着伤口崩开，一瘸一拐朝营房外而去。
这个时候，营房里也就只剩下崔左丘和张瘸子两人了。
相视一眼后，崔左丘轻笑一声：“暗卫身处于这边境当一老卒，目的却是一个不过五脏之境的新兵士卒。能说说吗？那小子是什么人？”
张瘸子目光深邃：“你崔家是臣，陛下是君。暗卫直属于陛下，你的好奇心有些大了。”
崔左丘没理会张瘸子的威胁之意。
反而随意猜道：“不会是个私生子吧？也只有皇子，才能让你这个暗卫保护。就是档次有些低了，北境长城这地方，你一淬体大成的武夫，可起不到保护的作用。”
张瘸子目光一时间有些寒意。
“知道太多，崔家也保不了你。”
说完便提着刀同样出了营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