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幼年的一段记忆。
记忆里阿母笑的很开心，虽然家境平平，但在阿母的努力下其实过的还不错。
那个时候陈绥很小便显露了天赋，读书认字远超常人。
在得知了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后，便没有一天不想修行的。
武夫淬体需要的食物热量太大，负担不起，所以陈绥便想着走儒道这条路。
但很显然这个世界的儒道，和自己从小说里了解的不一样。
唐诗三百首不出意外的没有任何作用。读书认字，周游九州，以见识验证自身所学，方能寻到儒道长河。
后来……后来阿母有一段时间很奇怪，但又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只是那个时候陈绥便知道，面前的阿母已然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母亲，她只是顶着一张相同的脸，拙劣的模仿着母亲的习惯。
但拥有着成年人的心性，陈绥不会愚蠢到当即发难。
想要找到母亲，却什么也做不了。这个世界个体拥有着超凡的力量，一个小孩想做什么太容易出问题了。
然后……在六岁时，他便一点点的在失去一些记忆。
上辈子的，还有这辈子的。
最后就和正常的普通小孩一样，六岁前的记忆几近于无，没有了任何特殊之处。
陈绥的手慢慢从头上放下。
小妹冰凉的手指也在太阳穴的位置停了下来。
“阿兄好点了吗？”
陈绥目光微凝：“还有一段，我的记忆里必然还有一段没有想起。”
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仅有那么两段序言。
但仅仅凭借这些，自己不会做出身为容器的论断，并且将之告诉小妹。
恢复的记忆里，从母亲被替换，自己是什么都不敢做，还是做了什么却被发现了？
如何丢失的记忆，谁动的手脚？
若是那位天子长生的容器，是最后直接夺舍？还是需要一些前置条件？
发散性的思维在脑海里提出一个个疑问，随后又一个个推测出一个大概。
张瘸子第一个映入脑海，那十枚血丹，还有那副蕴含着坎渊镇岳锻骨之法的卷轴。
虽然张瘸子和那个女人显然都是底层，未必清楚天子想要长生而寻找容器的目的，但很显然那坎渊镇岳锻骨法是决不能练的了。
刚刚念及此处，被贴身放着的那副卷轴，此刻在陈绥怀里微微震动。
很快力度越来越大。
但不等其发难，陈澜伸出手，一抹星辉自高空而来，竟顷刻间让卷轴恢复了平静。
“乙等的评价，倒还不至于让他直接送出更强的东西。不过这根本图中所蕴含的法是决不能练的，阿兄可清楚了？”
闻言陈绥有些无奈：“那日虽有警惕，但仅是看了一眼便陷入其中，出来后便已经入了门。”
陈澜似乎早有所料，伸手凭空一抓。
霎时间一道道星辉自天上而来，汇聚一团后冲入陈绥面门。
不过一瞬，陈绥便感觉到自己脑海中原本的那种沉重之感消失了。
见状陈绥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前日……是小妹所为？”
陈澜微微颔首：“两次死劫，却仅有一次否极泰来。卦象显示，自然要做准备。”
说着陈澜站起身，却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陈绥将其扶起：“也是我这兄长没什么用，不然……”
话没说完，便被陈澜打断。
“占卜问卦并不是阿兄所想的那么简单，若是没有阿兄告知的大秘，我便无法从万千头绪中找到我们的那根线。”
占卜问卦？
见陈绥疑惑，陈澜笑道：“兄长是忘了吗？小时候为何我总能遇见好心的人，又偶尔能够捡到一些铜板。”
说着陈澜抬头看向风雪飘落的天空，虽是白天，但那漫天星斗依旧存在。
兄妹两人朝集镇而去，一路上谈论了很多这十三年来都没提起的隐秘。
例如这北境长城缺口期由来的怀疑，还有那位天子以血祭九州而图长生，天下大乱将会由边境长城被破为起始……
最重要的……还有母亲所在。
另外作为七纹药师白先生的四弟子，陈澜表示能够给兄长更多的丹药，就是淬体丹在半月后也能有。
陈绥没有拒绝，哪怕陈澜的脸色看着十分苍白，他也并没有表示让其不用管自己。
自幼时至如今，很多东西多说无益。
这是个个体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想要解决问题，那便需要拥有这份力量。
快到集镇，陈澜顿住脚步。
“那幅画卷所蕴含的锻骨法阿兄切不可修习。”
“嗯。只是……”
“三阳刀着重于六腑五脏，最为基础也最为平庸。但正因如此，其中才并没有被做手脚。”
闻言陈绥皱了皱眉。
三阳刀是军中所传，那崇平帝怎么做手脚？
他发现小妹此刻又一次看了眼天上。
“人吃妖，妖食人，天子以九州生灵祭，那这九天之上呢？那两句序言，道尽了这九州之命。”
陈澜叹了口气。
而陈绥也想起了第二句序言，那是人道纪元后的一句。
【生民奉灵于神，饲躯于妖。人神竞逐不死，终皆为魔。】
人和神都在渴望长生，最终却都成了魔。
寒风掠过，陈绥打了个哆嗦。
无论怎么看，这世界都像是随时有可能玩完的样子啊！
军中所传的三阳刀太过基础所以没问题，那是不是代表只要不是基础武学，其他稍微强一些的都有问题？
“阿兄六岁那年，最后一个晚上告诉了我很多东西。那天我一夜未眠，也没有因此而崩溃。”
陈澜的声音很平静：“了解的越多便越是恐惧，但阿兄告诉我……要坚强。”
闻言陈绥微微失神。
六岁……那时小妹应该才五岁。
母亲是仇人假扮，唯一能够信任的兄长即将忘记一切，第二日便需要直面假母，且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此时就是陈绥，也无法想象这十三年……她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记忆里一个声音浮现。
“阿兄……我怕……”
陈绥感觉胸口堵着一团东西，那东西能让所有恐惧退散。
思索片刻后陈绥问道：“那幽侯布告上所说的归垣修行法呢？”
闻言陈澜脸上有着一丝欣喜。
这世间大秘太多，仅仅那两句序言便能让人心生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