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营房已经是深夜，双臂之上已经有了十多个刀口。
伤口虽小，抹了药止血后便没了大碍。
六腑修成，恢复能力同样在热流之下有了长进。
张瘸子在对练了一个时辰后便又自顾自的去睡了，而陈绥也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无论是那十枚不知道加料没有的血丹，还是这次陪自己不留情的对练，问与不问没有区别。
人在弱小的时候应该谨慎，但不能自大。
今夜过后便只剩下八天，八天后能不能活下去都不清楚。
就连那十枚血丹，若不是那个叫子衡的新人，陈绥到最后两天也同样要吃。
“嘿！”
陈绥擦拭身体后准备上大通铺睡觉，便看到今天有人睡在了自己旁边。
今日之前，他所在的通铺位置，左右都隔了一个身为。
罪兵的身份让所有人敬而远之。
那些新开的士卒，在听闻后也自然离得远远的，害怕晚上被知道活不了而发疯的罪兵一刀带走。
今天倒是有些意外，那个入军前前去勾栏的家伙，竟然会找上自己说话。
“有事？”
大牛坐起身面带笑意：“兄弟，明天教习不授课，你能指点一下俺不？”
陈绥看了过去：“你不怕被我一刀带着一起走？”
大牛看了眼寂静无声的大通铺，笑了一声：“俺不知道罪兵什么的，倒是俺知道能够对自己狠的，都不会是小角色。”
这个时候，通铺另一侧的子衡开口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贪生而怕死者人之常情。也因为怕死，所以才能够对自己狠。不拼了命地练……八天后就得死。”
说着他轻声笑了笑：“你这家伙也有几分脑子。想着他是罪兵先战，能拼了命地练自然不会自暴自弃去发疯。”
“趁着他被孤立交好，不仅可以找个三阳刀练到教习教无可教的人指点，还能混点交情，八天后若是还活着就有了大用。”
同样没睡的还有两人。
张瘸子补充了一句：“罪兵先战，以功赎罪。但若能活下来，斩百妖便是小旗伍长，斩千便是总旗……”
陈绥呼出一口气：“斩十万是不是能当将军？迄今为止，有罪兵活下来的吗？”
铁刀哼了一声回道：“二十一年，无一存活。小子，你觉得先战罪兵能活下来，得杀多少妖族崽子？哼哼……五十？”
确实不止五十这个数。
边境长城缺口期，过去被阻拦在长城之外的妖兽，都会便边境长城的一个个缺口涌入。
丁四五营负责的缺口，便是一块长达十余丈的城墙，一丈一伍阻敌，交替而换。
并除了丁四五营以外，还有两个营替换。
罪兵非役不替，哪怕是六腑修成，也没办法一人守住那一丈之地三个昼夜。
唯有五脏灵明新铸，气血之精流转周身而汇聚于命轮，才能够有活下去的可能。
但也仅仅只是可能。
这个时候，沉默了稍许的子衡开口道：“二十一年，你应该也没有见过仅仅半月便修成六腑的人吧？”
这话让铁刀哼了一声。
而他却继续道：“身具如此天赋却命悬一线，只要有足够的血丹，破入铸五脏之境，你便有活下去的机会。”
闻言陈绥看了一眼双手枕在脑后的子衡一眼。
不知道其目的，但从早上演武场借丹，还有刚刚那句话上看……
怎么就像是在蛊惑自己做些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需要血丹，需要破入铸五脏之境才能活命。
“对了，九天后十枚血丹。不还的话……你要是活下来可就是一百枚了。”
说完这句，陈绥能够看到其眼中的笑意和期待。
这个无论其名还是谈吐都与普通士卒不同的家伙，到底是在期待什么？
……
与此同时，长城内军营外不过十余里地的集镇，一间木屋外坐着一妇人。
妇人虽已过年华，多年的操劳和这北境的苦寒让其略显老态，但五官与仪态，却能看出其年轻时的貌美。
坐在门口的妇人手里纳着鞋底，但却时不时抬头看一看远处。
不多时，陈澜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妇人的视线中。
“阿母。”
紧走几步，陈澜握住妇人满是纹路的手：“这样的天气在门外等我，要是病了怎么办？阿兄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责怪我没有照顾好阿母的。”
妇人握着陈澜的手，两人四目相对。
“你阿兄在军中还好吗？那孩子虽然聪慧，但戏文里都说军法无情，我是生怕他犯了错啊。”
陈澜微微皱眉显得有些吃醋：“阿兄好得很，回来前我才去见了他，吃的白白胖胖。可阿母你就关心兄长，也不问问我……”
妇人伸手抚了抚陈澜的耳发：“从小你比你哥都聪明，手里的食盒就已经告诉阿母了。我们家……也出了一位药师。”
“而你兄长不同，军伍之路哪里是那么好走的。军中提供血肉营养供士卒练武，那样的消耗就是寻常财主家都负担不起。”
“你兄长……那是卖命的啊！”
说着妇人便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陈澜连忙安慰着，也将其扶进了木屋之中。
从头到尾，母慈女孝。
只是在将阿母扶回屋内后，陈澜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今天累了吧？”
“嗯，有些乏了。我先服侍阿母休息，还能挺得住。”
陈澜起身，身体晃了晃稳住了。
阿母在身后说着什么，她却没办法听清楚。
只是在离开木屋后，隐藏在袖口的双手紧握成拳，拳背上青筋暴起。
而在屋内，阿母的目光也不在浑浊，只是身形依旧佝偻着。
在其衣袖内避寒的手心中，一枚令牌之上有文字浮现。
【号丙一三，颈断未绝其命，旬日之间，创愈如初。修行半月，六腑俱通，今擢升乙等八号。】
那支手死死抓着令牌，用力之深甚至咯吱作响。
轻微的声音让妇人全身一松，令牌也消失不见，同时整个人再次恢复了一个为了子女操劳过度的妇人状态。
半月六腑……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