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做什么都行

冰晶在林清雪睫毛上凝结:“你杀的?”

林震天摊手,“我哪有那本事。”

林清雪问道:“那他是怎么死的?”

林震天突然笑了,笑得很冷,“就在见过楚河之后。”

林清雪后退了半步,“见过楚河之后?”

林震天眯起眼,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回天机阁没多久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突然又做了个消散的手势,“听说连命灯都碎了。”

林清雪只觉背后发凉。冰晶剑上的霜花突然凝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

她想起楚河腰间的青铜铃铛,想起他每次出手时周身环绕的雷光,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了解,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林清雪继续道:“还有合欢宗那个二公子......”

“正忙着讨好新师父呢。”林震天轻笑,“哪顾得上家仇?”

林清雪握紧剑柄,望着林震天远去的背影。

夜风卷起她的长发,将林震天最后的话语送入耳中:“记住,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风雪更急了。

楚家祠堂的铜钟撞碎晨雾时,楚河正对着铜镜整理衣襟。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腰间的青铜铃铛上流转出幽光——那是天道追债人的信物,亦是他身份的象征。

自黄林两家覆灭后,楚家的飞檐终于能堂堂正地俯瞰整条朱雀街。

楚家也成为了西月省临江府建安县明面上的最大势力。

西月省的夏风裹挟着槐花香,楚河站在县学照壁前,指尖划过新贴的告示。

“国子监名额......”他眯眼看着朱砂圈出的“五”字,“倒是巧了。”

国子监向来是无数寒门子弟梦寐以求的圣地。

它不仅是学术的殿堂,更是通往权力核心的捷径。

每年,国子监都会在各省展开声势浩大的招生,而这层层选拔,宛如一道严苛的龙门,只有最顶尖的人才有机会跨越。

对于临江府建安县的学子们来说,这是一场改变命运的机会。

按照往年惯例,临江府能在国子监获得五个宝贵的名额。

然而,想要脱颖而出,谈何容易?

县考、乡试、国子监面试,每一关都充满了挑战与竞争,无数人在这条路上折戟沉沙。

九尾狐挽着他的胳膊,传音入密:“主人要讨的债,可比科举有趣多了。”

乡试作为选拔的第一关,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今年的乡试,将会在两天后举行。

放衙后的县学廨舍,监考官周明德锁死门窗,批改试卷的时候,他不喜欢有人打扰。

青石砚台里,墨汁映出周明德的脸。

这位从六品学政大人,正用朱笔在楚河卷上画圈——笔锋却在半空诡异地顿住。

楚河试卷上的最后一行,有着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二十年前,欠下天道的债,要还了!

周明德的后颈瞬间渗出冷汗。

他二十年前那桩旧事,连枕边人都不知道。

试卷用的是誊抄制,所以他并不知道,写这张卷子的人是谁。

他重重地吸了口气,然后喊来了仆人。

他继续批改试卷,同时开口发问:“今天有人来拜访我吗?”

仆人摇头,但随即又开口道:“但是今天有个人来了,说有句话交代给老爷。”

他的笔再次停住,“什么话?”

仆人道:“说老爷在二十年前,欠了一笔债,他现在来找老爷还的。”

周明德眼神一冷,“你怎么现在才来禀告?”

仆人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是老爷您说的,您今天要批改卷子,谁都不能去打扰你的。”

周明德沉声问道:“那对方可留下姓名?”

仆人摇头。

周明德一拍桌子,道:“姓名都没有留下,我要怎么还他债。”

仆人愣住了。

姓名都不知道,你怎么欠的债?

但仆人没问,而是继续说道:“那人说在亥时二刻,会在金龙湖旁边等着大人。”

周明德点头,然后挥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亥时一刻,金龙湖旁。

周明德已经来到了这里,他沿着湖边行走,脑中盘算对方想要什么。

“学政大人。”楚河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倒是来得早。”

“考生楚河。”他强作镇定,“就是你约的我?”

楚河轻笑,“难得大人记得我。”

周明德道:“你说我欠债,欠了什么债?”

楚河道:“壬午年乡试第五名张怀远,卒于放榜当夜。”

周明德脸色一变,“你是讨债使?”

楚河点头,“正是。”

周明德嗓音发颤,“你想要什么?”

“两条路。”楚河竖起手指,“一,我当众揭破你,让你的行径被天下人所知。”

周明德道:“办案要讲究证据,就你口空白牙的两句话,谁会相信?”

楚河道:“天道既然能让人悄然猝死,也有能力把消息公布于众。”

周明德沉默了。

烛火将周明德的影子钉在墙上:“二呢?”

楚河开口问道:“先问你件事情。”

周明德问道:“什么事情?”

楚河道:“二十年前那届,另外四个名额给了谁?”

周明德道:“现任礼部侍郎之子、天机阁长老嫡孙,以及两个已经暴毙的寒门学子。”

楚河看着他,问道:“除了两个权贵的和你,剩下的寒门都死了?”

周明德立刻摆手,“这两人和我没有关系。”

楚河盯着他,像是审判犯人。

周明德有些恼火,又有些心虚,平时都是自己盯着别人的。

楚河开口问道:“当真?”

周明德点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楚河冷冷地问道:“你的人格值钱吗?”

周明德道:“我如今已经六十八了,但我的人格一直都值钱,除了放榜的那天晚上。”

说着,他的思绪似乎回到了放榜的那晚。

放榜当夜,周明德蜷在客栈柴房里,指甲抠着墙皮上的霉斑。

第六名。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铁钎,在他眼底烙出青烟。

十年寒窗,三代积蓄,全押在这次乡试——偏偏卡在录取线外半步。

哪怕是得个倒数第一,他也不会这么失落。

比起不曾拥有,差一点拥有,最难让人释怀。

“若我能上榜......”他盯着漏雨的房梁喃喃自语,“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