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无视洛嘉,让豪瑟尔赶紧投屏。
透过豪瑟尔的第一视角,他们来到一个深坑。
坑里有很多人,大多衣衫褴褛,手腕和脚踝还套着铁铐。通过奴隶主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烙印可以看出,他们已经为主人服务多年,可当他们失去价值,就会被丢进角斗场,榨干最后一丝生命。
八十有余的豪瑟尔是在场年龄最大的奴隶,被推入角斗场前,他刚被打下烙印。
豪瑟尔知道自己一个人逃不出去,但他没办法团结其他奴隶,就算奴隶抱团,也无法和整个城市的人对抗,那些平民会为了保证自己高于奴隶的地位助纣为虐。
所以他只是环视四周,试图将自己死前经历的一切录制下来,留给后人。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孩子,看上去好像只有十岁。
天杀的奴隶主,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豪瑟尔心中涌出一股久违的正义感,他想,至少在自己死前,要试着保护那个孩子。
大概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年龄最小的奴隶转过头,朝豪瑟尔看来。
义眼录下了孩子的样子(棕色的短发,冷白色的皮肤,冰蓝色的眼睛),却无法让其他人体会到豪瑟尔当时的感受。
嘶。
不知为何,看到对方眼睛的瞬间,豪瑟尔的脑子好像被人扎了根刺一般。随后,针刺般的疼痛就像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
豪瑟尔感到自己的灵魂一阵轻松,仿佛某个笼罩自己的阴影被彻底驱散。
“孩子。”
豪瑟尔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居然推开其他人,径直走到孩子面前,伸出手。
“到我这来,我会保护你。”
豪瑟尔没有注意到其他奴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直到孩子轻笑出声。
“好啊。”他说。
然后他将自己的小手放到了豪瑟尔的掌心里。
这时,豪瑟尔才注意到,其他奴隶仿佛第一次看到那个孩子。
他们咕哝着努凯里亚方言,而豪瑟尔跟孩子搭话时用的却是帝国的高哥特语。
高哥特语相当于泰拉中世纪的拉丁语,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掌握,就算是会说这种话的人也只把它当做第二语言,很少作为张口就来的语言使用。
作为帝国通用语的低哥特语则是高哥特语的杂种化版本,并在不同世界发展出具有地方特色的低哥特语方言(比如科尔奇斯语、芬里斯语等等)。
所以豪瑟尔第一反应是这孩子和自己一样是倒霉的外来者,紧接着,他又注意到对方的衣服。
和努凯里亚格格不入的皮草。
如果不是他身形小,别人根本穿不下他的衣服,豪瑟尔怀疑其他奴隶早就把他衣服抢走了。
等等,角斗场的工作人员怎么会允许他保留自己的衣服?
剥夺奴隶尊严的第一件事就是剥夺他的衣物,然后打上奴隶的烙印。
豪瑟尔眨了眨眼睛,发现孩子左手背上的根本不是奴隶编号,而是一个古老的符号。
多亏他是学历史的,才能看出那是早就消失的卢恩字母。
古泰拉的遗迹几乎都被纷争时代摧毁,历史学家只能去其他星球考古,希望土著还保留着开拓者最初的信仰。
以芬里斯为例,芬里斯人信仰全父奥丁,芬里斯语也十分接近古北欧语。
专精语言的同行告诉豪瑟尔,古北欧语=古诺尔斯语=古斯堪的纳维亚语,同地区的丹麦语、挪威语和瑞典语可以互通。
芬里斯语中的“比约恩”在瑞典语中通常指代“熊”,所以低哥特语会翻译成熊。其实那是人名啦(寓意像熊一样强壮)。
豪瑟尔一开始想去芬里斯,也是想通过芬里斯传统文化倒推古泰拉的北欧文明。
按照太空野狼的脾气,他可能到死都不被允许降落。
豪瑟尔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努凯里亚遇到一个会用卢恩字母的孩子。
他不会是从芬里斯跑出来的吧?
“这是什么意思?”豪瑟尔指着那个又像太阳又像车轮的金色符号问道。
“保护你不被敌人发现的符号,不过被人叫破就没用了。”
豪瑟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好心暴露了对方。
“不用在意,反正我已经到目的地了。”孩子收回右手,用食指和中指抹掉左手背上的符号,随后拉过豪瑟尔的手,将那个符号重新绘制了一遍。
“Leyna.(古北欧语)”
豪瑟尔感到一股暖流注入自己的身体,但他认为自己早就登记在案,这个符文给他也是浪费。
【潜入失败,我只能大闹一场了。】
孩子没有张嘴说话,豪瑟尔却能听到他的声音。
豪瑟尔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是灵能者,不,灵能者一经发现就会被黑船抓走,所以他更可能是芬里斯的风暴之子。
帝国众人读不到唇语,只能让豪瑟尔转述人形小金乌的传音。
“他说这个符号是给我的护身符,作为对他释放善意的回报,因为我很容易被恶魔盯上……”
豪瑟尔想了想,还是对帝皇坦诚相告。
“我之所以会遭遇亚空间风暴,很可能是恶魔搞的鬼,但我想不通,如果我之前想去芬里斯的念头是恶魔的安排,为什么他又突然改变主意,让我去努凯里亚。”
“可能努凯里亚也和某混沌大能有关。”根据豪瑟尔的言行,帝皇猜测他最初被奸奇大魔控制,毕竟人类对知识的渴求很容易引起奸奇的注意。
而努凯里亚的角斗士文化又和恐虐的爱好不谋而合,帝皇合理怀疑,能把原体放倒的麻药、能把原体锁起来的铁链、能激发角斗士狂热战意的屠夫之钉也和恐虐有关。
不幸中的大幸,12号原体没被钉钉子。普通人钉上钉子活不了多久,但原体的超强恢复力会让他陷入痛苦的拉锯战。
原体每一次愈合,都会让屠夫之钉更进一步,可能除了会复活的伏尔甘,其他原体都会被钉子折磨至死。
最糟糕的是,12号原体的天赋是感知和吸收他人的情绪,被虐杀的奴隶、以折磨奴隶为乐的奴隶主、观看角斗表演并从奴隶身上获取优越感的平民,在这种环境里吸收负面情绪长大的原体会变成什么样呢。
豪瑟尔没说,帝皇也能猜到。如果没有人教他什么是自由,没有人教他反抗外界的不公,12号原体会逆来顺受到失去一切。
就像从小被绳子拴住的大象,被童年的记忆压迫到忘记自己的力量。
可一个原体怎么会弱到被凡人抓住?
对于帝皇的疑问,豪瑟尔如此解释:
12号原体的保育舱降落时几近毁损,所以他刚出舱时全身是伤,口鼻都被自己的血液淹没。接着,艾达灵族来了,还是孩子的原体杀光了灵族,伤上加伤。可没等原体找到地方养伤,捕奴队又来了。
和其他原体被人捡回去当儿子养不同,12号原体直接被投入角斗场,直到他通过恶魔之泪的考验,才被赐名安格隆·塔尔克,成为奴隶角斗士的一员。
安格隆并非没有逃跑过,只是不知为何,他每次都会被抓回来,好像有什么力量强行将他禁锢于此。
直到那个孩子引发的骚乱打破了命运强加在他身上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