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日娜站在墙头,冷冷地看着军营中的火光冲天。
当弗兰慌乱地冲出木屋后,她下达了命令。
那声音犹如断裂的寒冰,一瞬间斩碎夜色的外壳。
接着,是连绵不断的羽箭破风声。
黑影中数十支利箭从营地各处同时飞出,从屋脊、塔楼、掩体后如雨倾斜而下,直取人群。
“啊啊——!”第一个倒下的是那名赤膊的大汉,肩头中箭,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跌入燃烧的布棚中,点燃了自己。
另一人刚回头,一箭钉穿喉咙,血如泉涌,哽在口中,只吐出一声“咕——”
箭雨之下,没有盾,没有队列,只有惊叫与倒地的鲜血。
“盾阵!快结盾——”副头目试图召集阵型,然而恐惧比命令跑得更快。
可这不是军队——只是仓促集合起来的乌合之众。
人群乱作一团,几十人的队伍在夜火与箭雨中被撕裂得四分五裂,有的向坍塌的墙壁逃去,有的钻入帐篷,有的蜷缩在雪中啜泣求饶。
弗兰抱头蹲下,匍匐在一处翻倒的兵器架下,浑身发抖。
他听见火焰灼烧布帛的声音,就像在灼烧自己的肺腑。
他试图逃跑,却被从空中飞舞的铁箭刺穿了小腿。
箭雨未歇,而马蹄声又起。
那不是普通马蹄,那是帝国具装骑兵的突进。
“冲锋!”
随着一声震耳怒喝,阿提斯率领的重甲骑兵自营地西门破雪而出,马蹄踏裂地面,骑士如黑潮涌入血海。
前锋长矛直刺前胸,战斧劈碎盾牌,马身撞翻惊惧未定的匪徒。铁甲在火光下如鬼神,一击一个,一冲一滩鲜血。
其中一名叛军扭头便逃,却被战马直接踏碎腿骨,在雪中嚎叫翻滚。
阿提斯斩下一名手持长矛的匪首头颅,鲜血喷出一米开外。
“杀光他们!”
半小时后,营地硝烟弥漫,尸体横陈,断箭遍地。
军营正门缓缓开启。
雷恩踏着血与雪的混合物缓缓走入,身后是罗瓦尔、赞亚与十余亲兵,他面无表情走过冰雪中横尸,来到战场之间。
战火的余焰在他眼底燃烧,烧得安静,却深不见底。
两名士兵抬着弗兰的胳膊,把他架到雷恩面前,摔进血水里。
萨日娜走来,身上溅血未干,弯刀归鞘,眼神却依旧锋利如初。
她一脚将趴倒的弗兰踢翻,寒声道:“还活着,没死。”
弗兰仰面躺在雷恩脚下,喘息粗重,眼中尽是残暴与羞辱的怒火。
“你就是白熊帮的二把手——斜眼弗兰?”雷恩低声开口。
弗兰咬牙不语。
“你以为你是奥莫尔的守望者,是斯瓦吉亚的复仇火焰吗。”
雷恩向前一步,居高临下。
“你只是一只在阴暗中爬行的蛆虫罢了。”
弗兰翻身向扑上去,却被一脚踩翻。
雷恩俯身,从亲兵腰间拔出匕首,轻轻贴在他的喉口,却没有刺下去。
“杀你,不费事。但会脏了我的刀?”
弗兰不答,但瞳孔在跳。
他怕了。
“萨日娜,带着他,我们去拜访白熊蒂尔。”
“是。”萨日娜抓住他的发辫,将他拖走。
雷恩站在雪夜的废墟中,深吸一口夜风,雪落在他的肩头。
风雪初歇,繁星点缀的夜幕如绸缎般压在奥莫尔上空,街巷寂静,兵营残火未熄。
萨日娜与阿提斯站在满是血迹和尸体的白熊帮据点门口,抵抗的匪徒已经被绞杀殆尽,残存的人高举双手跪在一旁。
尸体和火光映照着二人铁甲斑斓。
斜眼弗兰被绑缚在地上,有两名亲兵看守。
他已经满脸是血,被揍得半死不活,血液顺着腿上的箭杆流到雪地上。
就在这时,一列铁蹄声踏雪而来。
雷恩一身黑甲,身披带黑金披风,在火把的映照下如从夜色中走出的影子。他身后是赞亚与罗瓦尔,以及十数名亲兵。他们神情冷峻,眼神中无怒,唯有肃杀之意。
“带我去见蒂尔。”雷恩对阿提斯道。
阿提斯点头,一挥手,卫队冲进了房间。
旧屠宰场中火光摇曳,血腥味混着酒与霉香,笼罩整座院落。
白熊·蒂尔坐在兽皮椅上,身后已无旧日那一圈跟随左右的打手。
他身披熊皮,手中握着一只粗陶酒杯,注视着雷恩等人,仿佛已经等待许久。
他抬头看向雷恩,嗓音低哑:
“我早知道你会来。”
雷恩没有回答,只是目光直视着他。
“是我的人干的。”白熊没有遮掩,“我说过不许他们动手,但我没拦住。”
白熊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雷恩面前,高大的身影遮盖住了照向雷恩的火光。
周围的侍卫纷纷拔出刀冲到白熊面前戒备,阿提斯也侧身站在了雷恩前面。
他吐出口气,像是吐尽体内最后一丝骄傲:
“动手吧。杀了我,向奥莫尔宣告你的胜利吧。”
空气如霜冻的刀子般凝滞。
周围的亲兵没有动作,所有目光落在雷恩身上。
雷恩没有拔剑,他推开了阿提斯,缓缓靠近蒂尔,从身旁亲兵的腰带上抽出一把单手斧。
那是斯瓦吉亚制式,铁刃厚重,柄皮因汗渍泛黑。
忽然,他将斧头倒转,握柄递出,站在白熊面前,目光冷静:
“我不是来杀你的。”
他语气低沉,“你遵守了我们的约定,我只是来将斜眼弗兰交还给你。斧子在你手中,结局由你自己决定。”
白熊凝视他良久,终于低头看向那把斧子。他沉默地接过,手指微微颤抖,却不曾犹豫。
“你以为这样,我会感激你?”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雷恩转身,步入门外风雪之中。
白熊站起身,走到倒在角落、被押解至此的斜眼弗兰面前。
那是他麾下曾最信任的副手,如今却成了背弃命令、引来杀戮的罪魁祸首。
斧光在火盆前一闪。
弗兰连挣扎都未及,一声闷响后,鲜血溅湿墙角。
白熊静静看着倒下的尸体,然后从肩上解下象征他身份的白熊皮斗篷,覆盖在尸首上。
他转过身,独自坐回座椅上,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仿佛那把斧头从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