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欺君

“启禀陛下，据斥候来报，圣驾已抵弘农郡陕县地界，如今天色向晚，是否就地安营扎寨？”

何炯勒马于刘辩车驾前，眼见天色已晚，士卒多有疲色，便低声请示刘辩。

“可，你且去与于禁一同商议，但须寻一稳固地势，此间不比京畿，须防宵小作乱。”

刘辩此时正对着案几上那碗由小米和小麦所做麦饭愣愣出神，

前些日子虽说要与将士们同住同食，但素来吃惯了精细粮食的刘辩，

第一口吃这粗糙陈粮所做麦饭后，竟感如砂砾般磨得咽喉生疼，以至于这两日内每次用膳时都倍感折磨。

虽然军中倒也有可以佐食的肉酱，但其只是简单加些盐巴，实则腥膻难耐，

加之又无后世那般防腐举措，时日一久，便能闻到其中腐味。

何炯这厮倒也不会来事，也不知私下打些野味给我过过嘴瘾

想到这里刘辩更添几分难以下咽，索性暂且将麦饭放置一旁，开始回想这两日一路见闻。

这雒阳隶属于司隶校尉部辖的河南尹，可谓是如今大汉十三州民力最为丰沛的地区，人口已然超过百万之数。

但一路行来，所遇百姓多面有菜色，刘辩甚至特意隐瞒身份与一劈柴老翁闲聊了片刻，

闲聊之中刘辩方才得知，如今这世道，寻常农户可谓岁收大半纳官，小民日食一餐已是侥幸。

若再碰上前些年份下的黄巾起义，凉州王国叛乱这种大型战争，更是苛税繁重，讨贼军费悉数要摊于百姓头上。

“好个煌煌大汉，险些让我也几成晋惠帝司马衷那般昏聩之君，

就差问出何不食肉糜这种蠢话，看来且待稳定之后，便当立即行屯田存粮之举。”

刘辩想到此便有股怒气在胸间闷着，不知道欲怪罪于谁，

或者想说一时之间想要怪罪实在太多，

或是桓、灵二帝？亦或是更早的光武度田失败，以至于世家做大？

事已至此，只能长叹于怪罪无用。

而刘辩所提要筹划的屯田分为军屯，民屯两种。

军屯由军队直接耕种，战时作战，闲时务农，

而民屯则为当地州郡，招募流民垦荒，政府提供耕牛、种子，之后收成官六民四。

这是刘辩这种文科生当下唯一可想到面对三年之后那场蝗灾的方法，

届时大汉各郡蝗虫四起，人人相皆食，炊爨骸骨以为薪。

东汉人口直接从鼎盛期的5600万锐减至三国初期的约760万。

那官府那时为何不放开府库，开仓放粮？

因为朝廷也无粮草，粮草都握在各个世家豪强手上。

大汉缺粮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当地固定人口不足，

值此乱世百姓大多逃荒，也不愿接受官府剥削在乡务农，豪强士族更是虚报人口，让国家收不上粮食。

那何以破之，那便只能屯田，如今战乱之下反而有大片土地搁荒，反倒是不愁缺少田地补缺。

之前史书之上，对这些小民惨状往往一言蔽之，

而在刘辩此时深入民间之时才意识到触目惊心四字，

难道自己所要再兴的只是一家一姓的炎汉？

这是作为后世穿越的刘辩所不愿承认的，

既然到了这年代起码也要无愧于心，以某某治世给后人一个交代，

想到此刘辩终于不再矫情，大口吞咽一旁麦饭，以此谨记这些“小事”。

饭后刘辩便想着下车，看看士卒是如何安营扎寨的舒缓心情，却见于禁朝着自己匆匆而来，

“禀陛下，有将士探得十常侍赵忠一内侄素来在附近坞堡横行乡里，

此人今日正在强抢民女，欲纳为小妾，此时民情奋涌，大有起义之势，陛下如今是否要暂避此地？”

“赵忠不是被袁绍诛杀了吗？那其亲属也必会遭其清洗，为何此刻还敢在此张扬？”

刘辩内心先是疑惑后又随即恍然，如今交通不便，

加之雒阳近日城门封锁，以至于十常侍被诛的消息还未传出，这些个亲戚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刘辩闻言冷笑一声，当即翻身上马，让何炯，于禁点齐一百兵马，和自己一同前往观之。

半晌之后，刘辩等人便至一密林附近，其旁边便是一户农庄，

而此时一身着锦衣华服，一看就是纨绔子弟之人，

身后跟着数十位家丁正绑着一眼泪不停但仍显秀气女子，

其麻衣已被扯毁大半，已然露出大片雪白。

而此时正在马上，一脸趾高气昂的纨绔子弟仍高声呵斥着对面村民，

“刁奴还不散去，尔等欲要寻死乎？”

远处的刘辩望着之前士卒回报所言有造反之势的村民们，

此时不过是人人跪在这纨绔子弟面前，以身挡路而已，刘辩顿感怒气上涌。

这就是之前所报奏的百姓欲要造反？

这岂不是在此蒙蔽天子，欲要欺君？

刘辩当即从随从手中拽过弓箭，张弓便射向那位纨绔子弟。

射出箭矢速疾如风，当场便射中这纨绔臂膀，让其当场剧痛惊呼，随后翻落于马下。

刘辩前身虽好玩乐，但这箭法倒是也在平日狩猎取乐之中练的素来不错。

原本纨绔子弟与民户们只当刘辩等人一副商贾打扮，不过是寻个热闹。

而如此惊变让众人皆惊得呆立当场，

那纨绔子弟在翻身掉入马下之后浑身巨疼，一时之间竟恍然失神。

只在随从惊呼下扶起后才回过神来，

惊恐地看向刘辩等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群商贾不知道自己是赵让内侄吗？

连当地府君明面虽要故作文人矜持，但私下间都要年年派人给自己送来重礼以示亲近。

但这纨绔心智此时未失，眼见刘辩等人势众，

当即一句话都不再言语，转身就要让家奴护卫，先离开此处再做计较。

村民们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原本跪着的身子更显惶恐。

但此时于禁却在刘辩的吩咐下，已带着数百人士卒迅速将其围住，

而刘辩在随从的簇拥下，缓缓骑马至立纨绔子弟约有数丈的距离下，

居高临下望着已然不知所措的纨绔子弟和其随从们一字一句说道，

“我让你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