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渊踏入地宫的瞬间,粘稠的紫雾便如毒蛇般缠上他的甲胄。他冷笑挥刀,寒光斩断雾气,露出石台上匍匐的身影——白御半边身躯浸在黑血中,脖颈处暗金龙鳞似未成形的蛟蟒鳞甲,在幽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白御!“邹渊声如寒铁,刀尖直指那癫狂的君王,“你为私欲祸乱苍生,今日便是你的末路!“
“苍生不过刍狗!“白御猛然昂首,“朕就是他们的天!“猩红瞳孔中血丝密布,渊渟之珠凌空浮起,幽蓝水浪裹挟着浑浊泥沙,化作滔天巨浪扑向邹渊。观复手中空冥之羽轻扇,狂风如刃割裂水幕。
殷九幽如鬼魅般隐在暗处,紫瞳微闪。白御正要催动镇岳之印,眼前忽现火海幻象——幼女焦黑的手掌穿透烈焰,凄厉哭喊刺入耳膜。他踉跄后退,“殷九幽!“白御嘶吼震碎幻境,脖颈龙鳞因暴怒翕张如刃。“你这叛徒竟敢用幻术辱朕!“话音未落,渊渟之珠再度掀起洪流,却被观复以空冥之羽掀起的飓风抵住。两股力量相撞,水雾弥漫整座地宫。殷九幽黑袍翻卷,袖底甩出七枚透骨钉。白御连忙用镇岳之印激发土墙阻隔,而三枚铁蒺藜早嵌在他膝弯旧伤处,此刻随他运劲迸出黑血。
“弑君者当诛九族!“厉喝震得地宫颤动,岩刺如獠牙突刺。殷九幽旋身急退仍被岩刺贯穿右肩。岩刺贯穿血肉的闷响中,殷九幽闷哼暴退。白御扫过战局,鳞片在皮下发出细密摩擦声——那空冥之羽产生的飓风割得龙鳞铮铮作响。白御齿缝渗出血沫,心头雪亮:紫瞳幻术虽毒,终究是阴诡小道;真正撕开渊渟结界的,是这空冥之风。白御睨着肩头被风刃削落的金鳞,暗潮在经脉里翻涌。殷九幽鬼魅身法如附骨之疽,但要破目前杀局,须先折断空冥之羽!白御皮肤下的龙鳞急速蔓延,右臂已化作覆满金鳞的利爪,指节暴凸如鹰爪扣向观复天灵。
“你的鹰爪功还欠火候!“邹渊横刀架住利爪,刀刃与鳞甲摩擦出刺耳锐响。白御脖颈青筋暴起,右腿如巨斧横扫,观复折扇急旋卸力,仍被气劲震退七步。殷九幽强忍伤痛发动幻术。白御眼前幻象丛生——金銮殿上朱红梁柱轰然倒塌,幼女在烈焰中伸出焦黑手掌。
“破绽!“邹渊刀随身转,寒芒直取膻中穴。白御短暂失神后连忙抬掌硬接刀锋,掌心金鳞与玄铁摩擦出刺目火花。观复也趁机挥出风刃,却见渊渟之珠凝出冰盾格挡。殷九幽足尖点地,如穿花蝴蝶绕至白御身后,淬毒匕首“画眉“直取玉枕穴。却闻金铁交鸣之声,匕首竟在暴君后颈迸出火星——白御后颈也已被金鳞完全覆盖。白御右手猛然发力,竟将玄铁刀扭成弯弓,眼瞳赤红如兽:“朕受命于天...“话音未落,邹渊弃刀化掌,十二重摧心劲轰在他胸口。殷九幽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匕首之上。“画眉“幽光暴涨,竟穿透金鳞甲缝隙刺入气海穴。染血匕首同时刺入鳞甲缝隙,风刃龙卷撕开冰盾将白御吞没。
地宫在剧烈震荡中簌簌落灰,白御周身土甲裂开蛛网状纹路,暗金龙鳞在碎屑下泛着冷光。渊渟之珠悬于他头顶,浑浊水浪裹着碎石重新凝聚。“蝼蚁安能撼山!“他五指成爪插入地面,整座地宫发出沉闷轰鸣,三道岩柱如巨蟒破土,分袭三人命门。
“散!“观复折扇横划,风刃将袭向自己的岩柱绞成齑粉。邹渊旋身躲过攻击,玄铁断刀突然脱手飞旋,刀柄机关弹射出淬毒银针——正是先前嵌在白御膝弯的铁蒺藜里暗藏的杀招。白御挥袖震飞毒针,后颈金鳞却传来刺痛,殷九幽的透骨钉不知何时已钉入鳞片接缝处。
“雕虫小技!“白御肌肉贲张逼出暗器,渊渟之珠骤然膨胀。洪水混着尖锐冰凌汹涌扑来,却在触及空冥之羽掀起的飓风时凝滞半空。观复额角青筋暴起,折扇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风幕将洪水推成弧形水壁。邹渊抓住这瞬息空档,跃至半空,十二重摧心劲叠在掌心,朝着白御天灵轰下。
白御冷笑抬手,镇岳之印爆出土黄色光晕。地砖翻涌成盾,却在接触掌风时轰然炸裂——摧心劲穿透岩土直击胸膛,白御嘴角溢出血丝,眼中猩红更甚。殷九幽趁机发动幻术,紫瞳映出扭曲波纹。白御眼前忽然浮现当年登基场景:玉阶下跪拜的群臣化作焦尸,手中捧着的传国玉玺裂开缝隙,钻出无数幼女枯手。
“滚!“暴喝震得幻象震颤,白御脖颈逆鳞突然竖起,周身金鳞如浪翻涌,水浪顿时变得更加凶猛,冲破了飓风的阻碍。殷九幽被水浪掀飞撞上石壁,左肩传来骨骼脆响。她蜷缩在石壁凹陷处咳出血沫,紫瞳映着远处翻涌的渊渟之珠。观复的风幕霎时溃散,洪水裹着碎石将他冲退数丈。青衫被冰凌割出十七道血口,空冥之羽在掌心剧烈震颤。他踉跄起身时,正看见白御脖颈逆鳞随水浪起伏翕张,每次鳞片开合都引得渊渟之珠震荡加剧。邹渊瞥见白御颈后逆鳞微颤,突然暴喝:“攻他天柱穴!“
三人同时暴起。殷九幽紫瞳骤亮——白御眼前突然浮现九重宫阙坍塌的景象,龙椅上端坐的赫然是具森森白骨。这瞬息的恍惚间,观复的空冥之羽已割开水浪,邹渊的刀锋裹挟摧心劲直刺逆鳞。
“铛!“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白御竟用左手生生攥住刀刃,龙鳞与玄铁摩擦迸溅的火星照亮了他扭曲的面容。殷九幽突然甩出淬毒银链缠住其右腕,观复的风刃趁机削向其双目。
血光飞溅。白御仰头发出震天怒吼,双目虽闭却凭镇岳之印感知方位,右腿横扫将殷九幽踢飞撞上石壁。邹渊趁机弃刀近身,十二重摧心劲尽数轰在天柱穴上。白御周身龙鳞应声炸裂,暗金碎片如暴雨四射。
白御踉跄后退,胸前龙鳞寸寸碎裂,黑血从嘴角溢出,渊渟之珠也落在了地上。他看着自己的惨状,忽然惨笑出声:“原来所谓天命......不过是场笑话......“话音未落,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龟裂,指尖渗出最后几滴黑血便化作灰白粉末。曾经威严的面孔迅速脱水萎缩,眼珠在凹陷的眼眶里爆开,金鳞甲铿然坠地时,裹在其中的竟是一具蜷缩的焦黑骸骨。邹渊走到白御身前,冷冷道:“你的天命,该还给苍生了。“就在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白御尸体上时,一道黑影突然窜了进来,夺走渊渟之珠后便迅速消失。三人望着那离去的身影,想追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地宫石门轰然开启的刹那,天光如瀑倾泻而下。邹渊左臂架着观复,右手搀着殷九幽,三人踉跄着踏入晨雾。盘踞在上空的巨龙虚影正在消散。众人都不曾发觉,最后一缕龙影溃散时,一缕黑光如流星般坠向城南陋巷。
邹渊握紧怀中玉玺,掌心伤口渗出的鲜血浸透锦帛,一滴血珠沿着仰天咆哮的麒麟印钮滑落。玄玉雕琢的方印骤然发烫,印身四周盘踞的山脉纹路如黑龙苏醒,在黑色玉石幽光中起伏游走。霎时玉玺泛起微光,篆文在掌心灼烧出金线,无数山河图景如星河流转般涌入识海——他终于知道「九器需滴血认主,认主后,除非主人身亡或主动放弃,否则九器不会轻易易主」的传言属实。
晨钟忽然震响九声。邹渊望见皇城朱雀门上悬着的青铜巨钟无人自鸣,斑驳铜锈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暗藏的金龙纹。他按住腰间刀柄,这才惊觉玄铁刀早已折断在地宫。殷九幽突然轻笑:“将军且看。“顺着她染血的指尖望去,皇城三十三重白玉阶正在晨光中崩解。那些被镇岳之印固化的青砖此刻化作流沙,裹挟着朱漆廊柱轰然倾塌。
正午时分,当邹渊高举玉玺踏上祭天台时,十二道青铜鼎同时腾起青烟。他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随白御在此祭天的场景。那时暴雨中的白御也是这样高举玉玺,龙渊城上空炸响的惊雷里分明带着龙吟。
“白氏失德,天命已终!“邹渊的喝声撞在青铜鼎上激起回响。话音方落,祭天台下忽起清风。十二道青铜鼎腾起的青烟在半空交织成玄鸟图腾,云层里隐约传来清越鸣啼。观复展开残破的空冥之羽,发现断裂的翎管中竟渗出点点金芒——那些被白御龙鳞割碎的羽毛正在缓慢重生。
殷九幽倚着朱漆立柱咳嗽,紫瞳映着东南天际。那里有团裹着泥沙的浊云正坠向龙渊河,河面突然翻起丈高浪花,浑浊浪头里隐约可见暗金龙鳞随波沉浮。她将染血的画眉匕首插回腰间,低声笑道:“蛟蟒化龙需历九劫,这孽障倒会挑时辰。“没有听到回答,转头看见淡笑的观复,才猛然想起,这场大战已夺去了他说话的权利,不由得露出一丝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