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荧光灯管在凌晨三点发出令人烦躁的嗡鸣,林逸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毕业论文的第四章标题《分布式系统负载均衡优化方案》在惨白的背景上显得格外刺眼,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大,打在梧桐树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无数指尖在敲打键盘,又像是时间流逝的脚步声,他的咖啡杯早已见底,杯底残留的褐色痕迹记录着这个月来第七次通宵,显示器旁贴着的便利贴上,周婉清老师用红色墨水写着“实验数据必须重新验证“几个凌厉的大字,每个笔画都像手术刀般精准,划破了他原本以为已经完美的结论部分,电脑桌面上杂乱地堆叠着十几个版本的论文文档,从“初稿“到“终稿“,再到“最终版“、“绝对最终版“、“打死也不改版“,每一个文件名都记录着这段煎熬的历程,风逸从隔壁实验台扔过来一包速溶咖啡,包装袋在空中划出的抛物线让林逸想起他们大一时在操场掷过的铁饼——那时他们还不知道,四年后要投掷的会是比铁饼沉重百倍的数据模型和理论分析,那些曾经在运动会上挥洒的汗水,如今都化作了键盘上不停敲打的手指和屏幕前布满血丝的双眼。“你的查重率多少了?“风逸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面前的《社交媒体传播模型》论文稿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批注,赵梦琪老师用绿色荧光笔标出的段落像被苔藓侵蚀的城墙,每一处标记都代表着又一个需要熬夜修改的夜晚,林逸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调出文献综述部分的文档,屏幕上瞬间弹出十七个标红段落,像十七处正在渗血的伤口,这些被查重系统标记为“疑似抄袭“的文字,实际上是他花了整整两周时间,从上百篇英文文献中提炼出来的精华,现在却要被迫用自己的话重新表述,而这意味着又一轮的绞尽脑汁和反复推敲,实验室角落里的打印机突然开始工作,吐出风逸刚刚修改完的问卷分析部分,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和统计分析结果,是他们这一个月来走访了三十多家企业、收集了五百多份问卷才得到的宝贵资料,每一组数字背后都是他们奔波的身影和被拒绝时的尴尬微笑。
图书馆三楼的独立研讨室里,雨桐和静怡正在为答辩PPT的排版争执不下,投影仪将“品牌传播效果评估指标体系“几个字投在墙上,随着窗外忽明忽暗的闪电变换着深浅,整个房间弥漫着紧张而焦躁的气息,桌上散落着各种版本的PPT打印稿,每一页都被不同颜色的笔迹标注得面目全非,静怡的笔记本电脑开着五个窗口,分别是文献管理软件、数据分析工具、PPT制作界面、参考文献网站和微信群,里面导师刚发来的修改意见让她眉头紧锁,“图表太多会让评委觉得缺乏理论深度!“她用力戳着平板电脑,指甲与玻璃屏幕碰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这个动作让她的U盘从接口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雨桐突然合上笔记本电脑,这个动作太过用力以至于桌上的咖啡杯都震动了一下,杯中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一圈圈褐色的痕迹,就像她们此刻纠结的思绪,“那你说怎么改?“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陈泽坤老师昨天说我的分析太过理论化,现在你又——“窗外炸响的惊雷吞没了后半句话,研讨室突然陷入黑暗,停电的瞬间她们在黑暗中看见对方眼里闪烁的泪光,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在室内回荡,应急灯亮起时,静怡发现雨桐的论文稿最后一页的致谢部分有被泪水晕开的字迹:“感谢永远二十三岁的赵梦琪老师...“这行字后面的内容已经模糊不清,桌上还散落着她们这半年来收集的所有资料:市场调研报告、消费者访谈记录、竞品分析表格,每一份文件上都贴满了彩色标签,记录着她们从开题到现在的每一个重要节点,墙上的挂历显示距离正式答辩还有九天,但这个数字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显得那么不真实。
许墨轩教授的实验室里,江景正在第五次重做药物代谢实验,通风橱的蓝光照在他青黑的眼袋上,让他看起来像个濒临崩溃的生化人,实验台上整齐排列着二十多组培养皿,每个皿底都贴着不同编号的标签,记录着他这三个月来的实验轨迹,记录本上被划掉的数据像一列列阵亡士兵的名字,最新一页贴着周婉清老师龙飞凤舞的便签:“样本量不足!“三个惊叹号划破了纸张,仿佛也在划破他最后的耐心,离心机发出的嗡嗡声在深夜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像是某种无情的倒计时,谶戤魁梧突然推门而入,带着一身雨水的潮气,她把淋湿的财政政策分析报告重重地摔在桌上,溅起的水珠落在江景的实验记录本上,晕开了几个关键数据,“陈泽坤又否定了我的模型!“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手中的论文草稿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边缘处还有明显的撕毁痕迹,江景默默递给她一包纸巾,两人隔着实验台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疲惫和倔强,实验室角落的白板上写满了各种化学方程式和分子结构式,其中有一半都被打上了问号,代表着尚未验证的假设和待解决的问题,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小,但梧桐树叶仍在滴水,每一滴落下都像是为他们的毕业倒计时,江景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周婉清老师发来的邮件,附件是他上周提交的论文初稿,文档里几乎每一页都有红色的批注,最上方写着“请于48小时内修改完毕“几个大字,让他的胃部一阵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