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四下里落针可闻,只余徐管事粗重喘息声。
徐管事面前银山银票已经都到了刘东流那边,不止如此,还倒输五十多两,身上已是连一个铜钱都摸不出来。
不是没怀疑过这小厨子出千,可是赌具都是他的,又瞪大眼看了半天,愣是看不出对方如何捣鬼。
眼下银子已输的一干二净,头脑慢慢冷静下来,自然也就回过味儿,就算看不出这小子怎么捣鬼,他也肯定是捣鬼了!
旁边十余个镖师趟子手这时也都回过味儿,就算运气再好,也不可能次次都只大一个点。
刘东流仍是一副憨厚笑脸,看了镖局众人一眼道:“都把自己的银子拿回去吧。”
镖师趟子手们一愣,“啥?”
刘东流道:“都在一个锅里舀饭吃,我还能真要这些银子?”
众人见他不是说笑,这下失而复得,一个个喜出望外。
一人道:“大福,你小子仗义,以后有事说话,做哥哥的绝对给你办妥。”
又一人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早就看出你这孩子品性不赖,果然没看走眼。”
一时间好听话一句接一句。
这些漂亮话刘东流也就听听,眼下或许出于真心,日后是否还能高看他这个小厨子一眼,他也懒得计较。
之所以帮这个忙,是怕他们输的太多,万一头脑一热干出什么出格的事,砸的就是广通镖局的招牌,这镖局以后可是他妹子家的产业,能不帮忙操着点心?
他搓了搓手,笑嘻嘻半真半假道:“这事你们可千万别跟我老爹说,他要知道我会赌钱,打不死我。”
“哈哈,放心,绝对不吐露半句……我说大福,以前也没见你赌过,这本事哪学来的?”
刘东流敷衍道:“自己瞎琢磨的。”
他拿起徐管事那张五十两银票和一些散碎银两,说道:“你老也拿回去吧,大伙就是玩玩。”
徐管事人不行,赌品倒不错,虽然已认定刘东流捣鬼,但没当场抓住现行,那便是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这时见自己这个外人也能拿回银子,一脸惊喜,说道:“小兄弟真讲究!”
伸手来接,刘东流却把手往回缩了缩,说道:“不过还请你老体谅,镖局确实有规矩,走镖时非但不能饮酒,赌也是禁止的……”
话音未落徐管事就连忙道:“不赌了,往后几日肯定不赌了。”
刘东流反倒一愣,不过就是五十多两银子,这副猴急做派,让他又一次觉得这姓徐的真不像个大宅门里的管事。
他把银子递过去,不等递到对方手里又缩回来,假装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有一事想跟你老请教,北茂那边的朋友我也认识几个,怎么从来没听过有你老之前说的那个风俗?”
徐管事愣了愣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不是北茂人,我家老爷这么吩咐的,也许是北茂地界太大,各地风俗不太一样?”
刘东流察言观色,见他不像说谎,这才把银子递到他手里。
众人又闲聊几句,各自散去休息。
陆遇春心情大好,说道:“大福,今晚这事做的漂亮!”
刘东流道:“都是自家的事,能出力自然要出力。”
陆遇春闻言颇为感动,心想大福这是真把镖局当成家了,倒也不奇怪,毕竟他从小是在镖局长大。
他正了正脸色,严肃说道:“大福,虽然你赌技高超,但这东西往后也不能沾,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要是沉迷其中,早晚要惹出祸事。”
刘东流从善如流,“知道了大少爷。”
好不容易清静了,他想赶紧把这未来大妹夫打发走,好研究一下那本天下无敌剑法。
就在这时,地面忽然出现轻微震颤,刚睡下的众人又都爬起身来,何镖头道:“是马蹄踏地声。”
陆遇春皱眉道:“这么大动静,马匹数目肯定不少,没听说这一带有马贼出没,不知来的是些什么人。”
正说着话,侧旁官道上已现出人马踪迹,夜色中极目望去,隐约看见当先一骑全身披挂,看模样是位将军,身后跟着大队骑兵,黑压压一片,一时也看不清有多少。
陆遇春道:“是哪里起了战事么,怎么有军队调动?”
何镖头摇了摇头,“不知道,跟咱也没什么相干。”回头吩咐几个趟子手,“都别看了,把火也熄了,以免节外生枝。”
陆遇春道:“他们定然已看见咱们这里的火光,这时熄灭反倒惹人生疑。”
何镖头嗯了一声,“这话也对,少镖头想的周到。”
这支骑兵队伍来的极快,打头那位将军一骑当先,眨眼间已从眼前驰过,不料驰出数十丈后又兜转马头往回奔来,后头骑兵见状纷纷停下。
那将军奔回十几丈,忽然一扯缰绳,竟驭马出了官道,朝镖局众人而来,紧接着就有数十骑从队伍里驰出,跟在他后面。
离的近了,只见这位将军四十余岁,身形魁梧,一脸络腮胡十分扎眼,他抬起马鞭朝镖局众人一指,“你们是干什么的?”
陆遇春毕恭毕敬施了一礼,说道:“回将军的话,小人们是走镖的。”
那将军道:“走镖的?镖局开在哪里?”
陆遇春道:“回将军的话,小人们来自朱雀城广通镖局。”
那将军哼了一声道:“少糊弄本将军,分明就是帮流寇乱匪,聚在这里怕是要密谋作案吧!”
陆遇春从没跟官兵打过交道,却早就听说小陈国大多军队与土匪无异,此时一听这话头,就知道今日免不了要破财。
他行事向来果决,当即摸出身上带着的仅有一张银票,递过去道:“将军保境安民,着实辛劳,小人无以为敬,些许银钱还请拿去喝酒。”
广通镖局镖路上的各处关窍,只在年节时送去孝敬,所以走镖时不会携带太多银钱,这张银票是五十两面值,除此之外他身上就只剩些散碎银两,这还是怕那位徐管事途中无事生非索要回扣,才多带了些。
陆遇春递出银票后,心里忐忑,不知够不够消灾。
那将军接过银票借着月光一看,随即扔在地上,骂道:“不开眼的狗东西,打发要饭的呢!没看我这么多兄弟?拿一万两来才好说话!”
陆遇春心里一沉,一万两!
别说他此时拿不出来,就算回家去取也没这么多银子,除非把镖局抵出去才行!
他压住心中怒火,赔上笑脸正要开口,那将军却不再跟他啰嗦,一挥手道:“把这些流寇乱匪给老子拿了!”
他知道这些人身上定然没带多少钱,所以懒得再费口舌,既然镖局就在朱雀城,这趟他又正好是去朱雀城办事,倒省了不少手脚,顺手就能敲上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