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笼罩孤岛时,婚礼现场的篝火被点燃。阿念望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郁辞墨曾说过,他母亲林婉最讨厌“孤岛”这个词——因为这里承载着她年轻时被家族联姻束缚的痛苦回忆。可此刻,当林婉身着一袭深紫色礼服,手持白玫瑰捧花走向她时,阿念在那双曾经冷若冰霜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陌生的温柔。
“阿念。”林婉的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捧花上的缎带,那是阿念亲手绣的海浪纹样,“这束花本该在三个月前的家族宴会上给你,当时……”她忽然顿住,喉结微动,“当时我还固执地认为,豪门儿媳不需要爱情,只要有足够的家世匹配。”
阿念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想起初次以“郁家未婚妻”身份参加宴会的那晚,林婉当着众人的面,用刀叉指着她盘里的牛排说:“豪门太太从不会在餐桌上露出贪食的模样。”那时她的手攥着餐巾,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是郁辞墨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膝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怕,你可以吃掉它,我母亲只是忘了,爱比规矩更重要。”
“后来我去了孤岛。”林婉的目光越过阿念,望向远处被篝火映红的礁石,“江屿带我去了你们刻字的地方,那块写着‘念’和‘墨’的礁石,周围还长着你说的‘会哭的海草’。”她忽然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竟与郁辞墨如出一辙,“江屿说,你们曾在暴雨夜躲在那块礁石下,他抱着你哼了一整夜的摇篮曲,直到救援人员赶来。”
阿念的鼻尖发酸。她记得那个夜晚,狂风暴雨几乎要将小岛吞没,郁辞墨用身体护着她,任由碎石划破后背,却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说:“阿念,哥哥在,不会让你有事。”后来她在医院醒来,看到他趴在床边,后颈缠着渗血的绷带,手里还攥着她掉落的发卡。
“我曾经以为,爱情是豪门的奢侈品。”林婉将捧花轻轻塞进阿念怀里,白玫瑰的香气混着海水的咸涩,“直到看见你们在礁石上刻的字,那么幼稚,却那么坚定。就像我年轻时,也曾在日记本里写过‘我要嫁给爱情’,只是后来被现实磨平了棱角。”
捧花的缎带滑过阿念的手腕,她忽然发现缎带内侧用金线绣着极小的字母——“M&N”,正是郁辞墨和她名字的缩写。林婉注意到她的目光,轻声说:“这是我让设计师加上的,算是……迟到的祝福。”
远处传来明清野弹吉他的声音,这次是首轻快的民谣。阿念看见郁辞墨正和江屿碰杯,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笔挺的白衬衫,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那道因救她而留下的疤痕。想起昨夜他靠在床头看文件,她忍不住伸手摩挲那道疤痕,他忽然放下文件,将她拽进怀里:“阿念,母亲今天问我,为什么非你不可。”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我说,因为你是唯一让我想打破所有规矩的人。”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别人不同。”林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第一次来家里吃饭,佣人打碎了我的青瓷花瓶,所有人都等着看你的反应,你却蹲下去捡碎片,手指流血了还说‘没关系,我帮你粘好’。”她的指尖轻轻触碰阿念的手背,“那时我就在想,这个女孩的善良,或许真的能让我儿子从‘商业机器’变回有血有肉的人。”
阿念抬头,对上林婉湿润的眼眶。记忆中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婆婆,此刻像个普通的母亲,眼底满是温柔与愧疚。她忽然想起郁辞墨说过,母亲年轻时也是个热爱画画的女孩,却在家族压力下放弃梦想,嫁给了不爱的人。或许那些曾经的严苛,不过是一个被命运磨平棱角的女人,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儿子。
“对不起,阿念。”林婉忽然轻声说,“以前我总用豪门的标准要求你,却忘了你只是个需要被爱的女孩。从今天起,我会试着做一个合格的母亲,不仅是对逸辰,也是对你。”
阿念的泪水终于决堤。她想起三个月前,时家阴谋曝光,她被媒体围堵在工作室门口,是林婉突然出现,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镜头,对着记者们厉声说:“这是我郁家的儿媳,谁敢为难她,就是与整个陆家为敌。”那时她才明白,有些爱,藏得很深,却从未缺席。
“妈……”阿念哽咽着开口,这是她第一次当面喊林婉“妈”。林婉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伸手将她拥入怀中。阿念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水味,和郁辞墨常用的那款古龙水味道交织在一起,竟意外地让人安心。
“好了,别哭了,妆要花了。”林婉轻轻推开她,从手袋里掏出一枚精致的小盒子,“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结婚礼物,本来想等逸辰随便娶个商业联姻对象时,当作敷衍的贺礼。但现在……”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胸针,造型是一只展翅的海鸥,“我觉得,它应该属于真正懂得爱的人。”
阿念小心翼翼地接过胸针,蓝宝石在篝火下泛着深邃的光,像极了孤岛上的夜空。林婉伸手将胸针别在她的婚纱上,指尖在海鸥的翅膀上停留:“我母亲说,海鸥永远不会迷失方向,因为它心里装着大海。希望你和逸辰,也能像海鸥和大海一样,永远彼此守护。”
这时,郁辞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母亲,您在和阿念说什么悄悄话?”阿念转身,看见他手里端着两杯热可可,睫毛上还沾着篝火的火星,像撒了把碎钻。林婉看着他,忽然伸手替他整理领结,动作轻柔得让阿念眼眶发酸——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对母子如此自然地肢体接触。
“没什么。”林婉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优雅,却在转身时轻轻拍了拍郁辞墨的手背,“好好对阿念,别像你父亲当年一样,把‘我爱你’三个字藏到棺材里。”
郁辞墨愣了一瞬,随即笑着点头:“我会的,母亲。”他将热可可递给阿念,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这是他们的小暗号,表示“我爱你”。
篝火突然爆发出一声脆响,火星溅向夜空,像极了烟花的前奏。阿念望着林婉走向宾客席的背影,发现她的步伐比平日轻快了许多,礼服裙摆上的珍珠在月光下闪着光,像撒了一路的星星。
“她今天主动找我聊了三个小时。”郁辞墨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喜,“从我的童年到我们的孤岛回忆,她甚至问起了我们第一次接吻的地点。”
阿念差点被热可可呛到,想起那个在灯塔顶楼的初吻——当时他紧张得撞歪了她的发卡,她却在他怀里闻到了阳光和海水的味道。“你怎么说的?”她抬头看他,发现他耳尖又红了。
“我说……”他忽然凑近她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在灯塔的第十三级台阶,你踩在我脚背上,双手攥着我的领带,闭着眼睛像只等待投喂的小兽。”
阿念的脸瞬间滚烫。远处传来江屿的口哨声,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调侃。她伸手捶了捶郁辞墨的胸口,却被他趁机握住手腕,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阿念,你感受到了吗?它现在跳得很快,就像十二岁那年,你第一次喊我‘哥哥’时一样。”
篝火的光映在他眼里,将瞳孔染成温暖的琥珀色。阿念忽然想起林婉说的“海鸥与大海”,觉得此刻的他们,何尝不是孤岛与潮汐——彼此独立,却又永远相互依存。
“快看!”明清野忽然指着海面大喊。众人望去,只见一排浮灯从远处漂来,每个浮灯上都画着海鸥和贝壳的图案,正是阿念工作室的标志。郁辞墨轻轻揽住她的腰,低声说:“是我让江屿准备的,这些浮灯会顺着洋流漂到大陆,就像我们的爱,终会被全世界看见。”
阿念靠在他肩上,看着浮灯渐次亮起,将海面点缀成一片星河。林婉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手里捧着一杯红酒,朝他们轻轻举杯。火光跳跃间,阿念忽然觉得,这个曾经冰冷的豪门,正在被爱一点点融化。
母亲献上的捧花,不仅是一束鲜花,更是一段和解的开始。那些藏在岁月褶皱里的误解与隔阂,终将在爱的篝火中慢慢消散。而她和郁辞墨的故事,就像这永不熄灭的火焰,会在孤岛的夜空中,永远燃烧着属于他们的温暖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