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枯荣蜕变

“枯荣轮转……死生同根……”

“寂灭非终……萌蘖藏锋……”

“汲取死寂……蕴化新生……”

“……身如朽木……意作春风……”

破碎的经文片段在混乱的意识风暴中沉浮、组合，如同散乱的拼图，逐渐显露出模糊的轮廓。

一种源自生命本源最深处的共鸣，在灵魂深处震颤起来。

三百年来，这具不死躯壳内无数次上演的破坏与修复、衰败与重生的拉锯战，其最本质的韵律，竟与这古老的经文隐隐相合！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信息洪流终于渐渐平息，化为涓涓细流，沉淀在意识的底层。

剧痛缓缓退潮，留下的是精疲力竭的虚脱和一种奇异的、仿佛被彻底冲刷过一遍的通透感。

《枯荣经》的总纲，如同烙印，清晰地铭刻在意识深处。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惊天动地的秘术。

它的核心，直指万物最根本的法则——枯与荣的轮转，生与死的同源。

它教导修行者如何感知、汲取环境中无处不在的“枯寂”之力，如同草木在寒冬汲取大地的养分。

又如何将这股看似毁灭的力量，在体内轮转、孕育，最终化为滋养“荣发”的生命本源。

枯是蕴藏，荣是勃发。死中孕生，生极转寂。循环往复，方为大道。

而这，需要日复一日的感悟，需要时间去修行。

这功法，简直是为林墨这具被三百年折磨掏空、却又因长生而保留了最原始生机火种的躯体，量身打造！

时间他不缺，感悟他也不缺。

心念电转间，身体已本能地动了起来，他的生命永无止境，但他的时间却不够。

以三百年折磨修复感悟枯荣，得枯荣灵力，凝聚枯荣灵根。

盘膝，坐定。背脊挺直，哪怕这个简单的动作牵扯着左肩的剧痛，也毫不在意。双手依照玉简中那最基础的、引导灵气的古朴印诀，艰难地在身前结出一个生涩的圆形——左手因肩伤几乎无法抬起，只能勉强虚搭。

意识沉入体内，如同沉入一片无边无际、冰冷死寂的荒原。这就是林墨的丹田，三百年空荡如沙漠，从未有过一丝灵力滋养。

按照《枯荣经》所述，林墨尝试着放开身体的束缚，不再像过去三百年那样，本能地抗拒外界一切能量的侵蚀，抗拒自身所有的经历，而是主动去感知、去接纳，去感悟。

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须，艰难地探出体外，融入这片刚刚经历大战、硝烟未散、死亡气息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的废墟环境。

焦黑的泥土，蕴含着被烈火焚尽一切生机的枯槁；断裂的石柱，残留着暴力摧毁的绝望余韵；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阴煞戾气，修士死亡时逸散的怨念与不甘，大地深处灵脉被强行抽离或破坏后残留的衰败死寂……种种驳杂、阴冷、代表着“枯”与“寂”的能量因子，无处不在！

“引枯寂……纳百川……”

意识中默诵经文，双手印诀微不可察地调整。精神力触须如同饥渴的根须，开始小心翼翼地、尝试性地汲取身周环境中那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枯寂之气。

第一缕冰冷、阴郁、带着衰败气息的异种能量，顺着精神力搭建的脆弱桥梁，艰难地、如同锈蚀的钢针般刺入林墨的经脉！

“嘶——！”

剧痛！比预想中更甚！这枯寂之气甫一入体，便展现出其霸道的侵蚀性！所过之处，脆弱的、从未被灵力滋养淬炼过的经脉，瞬间传来如同被无数冰针穿刺、又被腐蚀性液体浸泡的恐怖痛楚！经脉壁肉眼可见地变得灰暗、枯萎，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坏死！

三百年的折磨积累下的恐怖忍耐力再次发挥了作用。林墨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硬生生抗住了这足以让普通凡人瞬间毙命的剧痛冲击，没有让精神链接中断。

“轮转……化生……”

意识死死锁定那缕在枯萎经脉中艰难前行的枯寂之气，疯狂催动《枯荣经》的核心法门。

意念如同无形的磨盘，死死地碾压、研磨着这股冰冷死寂的能量，试图从中剥离、转化出一丝截然不同的生机！

丹田深处，那片死寂的荒原中心，似乎有了一点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感知的异动。如同万年冻土之下，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悄然滋生。

失败！枯寂之气顽固异常，在经脉中左冲右突，破坏加剧，转化极其缓慢！

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意识。身体因为极度的痛苦而筛糠般颤抖，冷汗如浆涌出。左肩的伤口在剧烈的颤抖中崩裂，鲜血再次渗出，染红了身下的焦土。

不能停！停下来就是经脉尽毁，前功尽弃，甚至可能被这狂暴的枯寂之气反噬而亡！

虽然不会死，但会失去这可能是唯一救赎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和三百年的执念爆发出最后的疯狂！精神力触须不再小心翼翼，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水，不顾一切地疯狂抽取、吞噬着身周浓郁到极点的枯寂之气！废墟广场上，那些焦黑的泥土、断裂的石柱，仿佛都黯淡了一丝，丝丝缕缕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灰黑色气流，如同受到无形漩涡的吸引，疯狂地涌入林墨的身体！

轰——！

更多的枯寂之气如同决堤的冰河，狂暴地冲入脆弱的经脉！破坏的速度瞬间倍增！剧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意识仿佛被无数冰冷的刀片凌迟！

“呃啊啊啊——！”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终于冲破喉咙，在废墟中凄厉回荡！

就在意识即将被剧痛彻底淹没、身体濒临崩溃的极限边缘。

丹田深处，那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暖意，在狂暴涌入的枯寂之气的极限压迫下，如同被点燃的火星，猛地一跳！

一丝！

仅仅是一丝！

比头发丝还要纤细千万倍，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但这确确实实，是一缕截然不同的、温润的、带着微弱生机的能量！

枯荣灵力！

它诞生了！在磅礴死寂的压迫下，于毁灭的废墟中心，顽强地萌发而出！

这一丝灰白色的、介于枯寂与生机之间的奇异灵力，如同拥有了生命，自发地循着《枯荣经》的轨迹，在枯萎破损的经脉中极其缓慢地流转起来。

它所过之处，那狂暴肆虐、带来无尽破坏的枯寂之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竟被它一点点地吸附、吞噬、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