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快看那个姐姐的脸！”
“那不就是
......姐姐你自己吗？”
拐角暗处，一高一矮两双眼睛死死盯着被照亮的李星知的脸。
小女孩的手被姐姐攥地紧紧地。她感觉到姐姐手心忽然潮湿且冰冷。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青绿色呢子大衣的女子，因为惊惧而惨白的瓜子脸，瘦狭的鼻梁架着轻薄的眼镜。
这和自己长得也...太像了吧。
活脱脱照镜子。
甚至不能说是像，而是站在那里的，就是自己。
从一开始，自己和妹妹偷偷跟踪这奇怪的三人，听他们说着奇怪的话。看着他们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
自己躲在暗处，凭借熟悉的环境和黑暗的掩护，本只想监视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闯入者。
此刻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
那究竟是谁啊！
----------------
“虽然我们迷路了，但是至少我们又回到了这里。”
柏苇杭给大家打着气。
确实，虽然不知道回去应该进哪个门洞，但至少正确的路距离这里并不远。只不过现在除了出路问题，柏苇杭他们还面临一个难题。
刚才那一大圈，绕了有三四个小时。抬起手腕，手表指针已然滑过了下午2点。来的时候谁能想到会被这样一个迷宫困住啊。
早就又渴又饿了。
“你是在抖吗？哪里不舒服？”
柏苇杭看到李星知在尽力咬住自己抖动的嘴唇。
“有......有点冷。”
可这里温度还是很温暖啊。
柏苇杭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凉潮一片。
怕不是低血糖了吧。
瘦弱的女孩子终究还是不抗饿啊。尤其是经过这样的惊吓和焦虑。
好在李星知包里总是装着几块儿水果糖，赶紧含着一块补充一点能量。
鲁昊不停地用对讲机呼叫着，嗓子也有些沙哑。小胖子很久没有主动和大家说话了，平日里开心果一样的小伙子，在一个又一个套娃似的门洞里，被懊悔和焦虑厚厚包裹着。
柏苇杭脱下警服，又脱下高领毛衣。
“柏哥你要干嘛？”
“柏警官，我还好，休息一下就行，不用给我......”
“你们听我说，一件毛衣大概有一公里以上长度的毛线。我们把线头拴在这里，这样就算走错路，也至少能在这里一公里的范围顺着毛线回到这里啊。这样不就是鲁昊你说的那个办法的升级版嘛。三个人还能一起行动。”
“我看了，咱们三人只有我穿了毛衣。就按我说的办吧。能出去的。”
鲁昊伸着双臂充当绕线桩，很快那件毛衣就拆成了线团。
果然，破坏要比建设容易得多。
柏苇杭拿着线头，在墙上摸索着。
这迷宫四壁光滑，连个凸起都没有。该绑在哪里呢？
“柏...苇杭...”
李星知弱弱地指了指，地上那具，橘红色的骷髅。
好吧，多有得罪了。
绳子系在骷髅脚踝骨上。三人商量了一下方向，求生之旅又开始了。为了省电，手电只开一个。柏苇杭慢慢放着线，鲁昊搀扶着李星知紧紧跟着。
此路不通；
此路不通；
此路不知道通不通...
手里的线团收了放，放了收。三人的速度越来越慢，可通道依然是一个套一个，似乎无穷无尽。
明明就在兰市市区，难道要困死在这地下室？
柏苇杭站在走廊中，一种不真实感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直都在追逐或者寻找，来不及细想。这会儿才发觉这是个多么不真实的世界。
“人防工程”？扯淡呢。哪个防空洞会建成这个样子。
想起歌手万晓利的一段歌词：
被刽子手砍下了人头，魂魄还能留恋最后九秒，第七秒时突然从梦中惊醒，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恍惚间觉得这怕不是个梦吧，也许下一秒就醒过来，发觉躺在床上，并且上班快要迟到。
毛线团再次放完，面前的走廊依然没有尽头。
难道再没有希望了？要放弃了吗？
身旁李星知身子一晃，软软瘫下去。
应该是低血糖昏厥了。柏苇杭和鲁昊连忙搀着她。
----------------
“给她喝点热的吧”
一束光打过来，一高一矮两个橘红色身影站在面前。压着嗓子的女人平静地说。
柏苇杭猛地站起来。
“不要怕，不管你们是哪里来的，我会想办法带你们出这里的。”
正是前面追逐的两个影子。
高个子的身影帮鲁昊把李星知放倒在地上，单膝跪地扶起她上半身，用手中一个银色水瓶喂了些什么水给她。
矮个子的身影蹲在旁边，直直望着李星知。
困惑、紧张，又带着一点希望。
复杂的情绪让柏苇杭一句话说不出来。
“姐姐，你看这个姐姐醒啦！”
小个子的身影开心地站起来，两个小辫子颤了颤。
怎么？这是姐妹俩？这地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孩？
黑户？无家可归者？人口普查漏网之鱼？这可是在兔子国，这种事情应该不多见吧。
而且，看着穿着状态也不像是东躲西藏的流浪者啊。
借着微光，柏苇杭上下打量。小个子女孩大约七八岁左右，黑暗挡不住脸上那一双灵活的眸子。
高个子女子扎着高挑的马尾辫，脸上围着一条红色的围脖，只露出两条拧着的眉毛和瞪得滴溜圆的眼睛。
李星知悠悠转醒，一对儿陌生的目光正仔细打量着自己。
“谢谢你，谢谢你们。柏警官呢？我们是出去了吗？”
“你们还在后巷，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这些我也不想知道。一会我会带你们去见爷爷，在此之前我劝你们什么也不要问。”
“否则，否则你们就和那副白骨一样了。”
后巷？爷爷？
“可以送我们去出口吗？我们自己回去就行的。”
“我哪里知道你们从哪来的，我不知道什么出口。这里也差不多是我所知道的路线的极限了。爷爷也许知道你们的来历，你去问他吧。”
和鲁昊快速对视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以目前的情况，也只能这样了。身处迷宫任人摆布呀。况且这位女子虽然话里话外都是威胁和冷漠，但毕竟是在伸出援手。
“我是兰市警察，我叫柏苇杭，请问...”
马尾辫儿女子头也没抬。
“你爱是谁是谁。”
然后把水瓶儿给了妹妹，并努了努嘴。
小姑娘走到柏苇杭面前，高高举着。
“两位大哥哥喝点热水吧。”
这是水？口感和最清淡的功能饮料差不多。说不上甜腻，但刚入喉就感到四肢没有先前那样酸胀劳累了。
“嗯嗯好喝。这是什么饮料，新出的吗？”
鲁昊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柏苇杭感觉自己是取经路上某个妖怪洞里等着悟空营救的唐僧。因为身旁这位太像那个吃吃睡睡的猪了。
“哎，好喝你就多喝点吧。”
女子走到李星知面前。
“你...能走路了吗？”
李星知被她扶起，试了试，表示自己可以活动了。看来这饮料挺有劲儿的。
马尾辫儿女子整理了一下围巾，严丝合缝儿遮住脸。
一手扶着李星知，一手牵着小妹妹。
头也不回地对柏苇杭说。
“你俩跟好了，丢了我可管不着。”
鲁昊冲柏苇杭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
两人打着手电，紧紧跟着她。
----------------
直行接左拐，上二层右转，第三个门左下，第七个门右上......
嗯，爱啥啥吧。
柏苇杭开始还悄悄记录着路线，后来发现纯多余，这根本不是自己能短时间背的下来的。通道远比自己想的复杂。自己仅仅是在同一层，把所有向上向下的通道都排除的情况，仍然原地打转。
可现在跟着这女子已经上上下下记不清换了多少层了。
好佩服这马尾辫儿，在这样的环境中来去自由。每次转向都毫不犹豫，显然对这的路径了然于胸了。
走了约莫1个小时，当又一次拐进向下的通道时，前面出现了隐约的光。
一个小亮点。越走越近，是个门洞。
很快，明亮的大厅出现在几人面前。
叹为观止。
蔚为壮观。
说是大厅，那是因为这个硕大空间上方有穹顶。但这顶估计有三四十层楼那么高。
整个空间足有三四个足球场大。
其实叫它广场更为贴切。
四壁的墙上，密密匝匝满是圆形窗户，像游轮的侧舷。
四壁下方分别有四个高大的入口，共十六个，入口上方用大写英文字母编号。
A...B.........H......
穹顶上吊着几排巨型灯球，如苍蝇的复眼，由数不清的发光面拼接而成。直视并不刺眼，却能将整个空间照的如同白昼。
柏苇杭在黑暗中太久，不由得眯起眼，紧紧跟着马尾女子，走向广场中央。柔和的光线下，一高一矮两个橘色的脖领，露出一段白皙的脖子。
马尾辫儿女子把围巾裹得更紧一些。女孩则顽皮的左顾右盼，两个酒窝落在尚未褪去婴儿肥的脸蛋上，满是到家了的轻松。
恍惚间广场中央看到一群人。一群男人。
同样的橘红色的衣服，或坐或卧。一行人走过他们身边时，这群橘色的胖乎乎的脑袋转向他们。小圆寸头，蓄着整齐的络腮胡。
这群人一直盯着他们，看得柏苇杭心里发毛。直到走过中央区域，这群人才又回到初始的姿态，专注、麻木、一动不动。
穿过整个广场，进入字母M下方的门洞。
里面依然是横着竖着的走廊。不同的是这里灯火通明，每条走廊左右是两排碧蓝色的门。
偶尔有门打开，进进出出都是橘红色衣服。男人、女人、还有追逐的小孩。
这...是个地下城市？
三个外来访客，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