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哼哈二将（下）

看着余深和薛昂二人在面前一唱一和，好似哼哈二将一般，蔡京只觉得颇为滑稽。

蔡京何等人精，他自然知道一是二人在王黼那边热脸贴了冷屁股，二是看伐辽战败，王黼一党在官家面前受了些冷落，这才赶紧回来抱紧他蔡京的大腿以图谋东山再起。

但是自从蔡京第三次罢相以来，王黼以及他蔡京亲生儿子蔡攸的背叛大大减小了他在朝中的势力。

尤其是他蔡京向来是太子一党，王黼等人却是郓王一党，如今官家对郓王也比对太子要更加宠爱。

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伐辽战败的时机，需要好好筹谋攻击王黼乃至郓王，正是用人之时。

余深和薛昂毕竟也是出任过宰辅的人，将来和王黼斗争，还少不得这些人的支持。因此蔡京已经不打算追究二人的背叛，只是点点头。

余深看事情应该已经说清楚了，忠心表的差不多了，赶紧来一句收尾台词：“公相大人，我等二人对公相大人您的忠心是一分一毫都没有变过的啊，还请公相大人明鉴。”

“起来说正事吧。“余深的尾音还没落下，蔡京突然出声，倒是惊了余深和薛昂一下。

“还请公相大人吩咐。”

“既然二位还愿意与老夫为伍，不妨议一议下一步该怎么办吧。伐辽大败，二位还要赞我为‘伐辽首倡’，那就说明二位已经能想明白，伐辽乃是官家的意思。因而这次二位在朝堂赞我为‘伐辽首倡’，便可以证明老夫与官家是站在一起的，这确实做的不错。”

“公相大人谬赞了，还是平日里公相大人教导的好。”

“不必自谦，但是当下更要考虑的是接下来如何再让伐辽有利于我们。薛昂，你是兵部尚书，不妨说说看。”

“回禀公相大人，伐辽既然必须要继续，那必然有三件事要办。”

蔡京看着他，心说薛昂毕竟还是有才干的，便问：“哪三件事？”

“一是钱粮，王黼当政以来，废黜公相大人的各项新政，以至于财政紧缺，本次伐辽已经令国库存银见了底，必然要再立名目收些税钱上来；

“二是兵马，西路军原本有四万人，伐辽战后还剩不足三万人，东路军原本有六万人，伐辽战后还剩不足两万人，五万残兵如何伐辽？而如今朝廷其实已经没有可用之兵，故要在中央禁军另募一军，并准许地方再募新兵以壮声势；

“三是将帅，种师道已致仕，童贯虽然掌军，但却不能将兵，故要再选一良将为帅。”

蔡京摸着胡须说：“好，这三条说的不错，都是要紧事。但不知如何安排方能有利于你我？”

一旁的余深赶紧拱手说：“公相大人，下官已有想法。

“一是钱粮，这是个难事，伐辽必发十万大军，耗费巨大。再收新税，必然激怒天下百姓，承担骂名，这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尽管建议王黼去干就是，筹集钱粮本就是他这个王相公应当做的事；

二是兵马，这个倒是不难，既然有了钱粮，何愁募不到兵马，官家也知道管着禁军的高俅没有大用，应当建议薛大人来办；

三是将帅，这个其实也没有可选的余地。种师道致仕，姚古能战但需镇守西北，而且品级稍低了，高俅品级虽高却完全不知兵。唯有刘延庆，既有节度使的衔，又有宣抚都统制的差遣，其西路军大半是新兵，却在伐辽一战中战损较小，可见是当世良将。”

蔡京听到前两点都不住点头，尤其是想到王黼去苦哈哈筹钱，结果给自己做嫁衣拿去募兵，忍不住嘴角翘起。

唯独听到第三点说选刘延庆，虽然觉得言之有理，但却不知其所以然，便张口问道：“公心而论，选刘延庆并无不妥，只不过这样如何有利于我们？”

“回禀公相大人，刘延庆昨日方才来了开封府，与王黼一党并无交情。反而其子刘光世，乃是河内向氏之婿，要称呼永嘉郡王一句伯祖父。永嘉郡王不是过两日还要来您府上赴宴吗，正好借永嘉郡王拉拢一下他父子二人！”

蔡京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地点头：“有理、有理，明日倒要和永嘉郡王多喝几杯了。”

蔡京这才觉得让这哼哈二将回归，确实是有用处的。尤其是自己的福建路的老乡余深，心思颇为缜密，许多计策都要有赖于他。

蔡京也赶紧把后面的工作安排下去：“有劳余深替老夫拟写一个扎子，把方才说的三策细细写明，呈给官家！”

余深先是赶紧应下这个差事，随后又献上一计：“公相大人，王黼一党或说郓王一党，在朝中气焰日盛。在下的意思，需不需要再借题发挥一下……”

听到余深这个话里有话的腔调，蔡京也顺着追问下来：“余深是什么意思呢，如何借题发挥？”

“扳倒童贯！”余深一字一顿，说出了这四个蔡京已经想过很长一段时间，但又一直下不了决心，也一直没找到机会的想法说了出来。

老练如蔡京，听到要扳倒这个老伙伴，也不由得喉头一动，咽了一口口水。

肿着脸的薛昂也火上浇油起来：“是啊公相大人，这童贯本来也是公相大人扶持起来的，如今却和王黼狼狈为奸，本就应除之而后快。”

薛昂这番痛斥王黼与童贯是为叛徒的嘴脸，似乎忘了自己和余深就是想要叛变而不得，才来蔡京府上请罪的。

余深看得出来，蔡京是动心的，趁热打铁说道：“且不说除之而后快的话了，下官是说扳倒童贯是有切实的好处的。

“刘延庆虽然不曾参与开封府的派系之争，但目前还是依附于童贯。只要童贯还在宣抚司挂帅，那咱们刚才做的第三步安排便是无用功。

“因此，必须把童贯推倒，顺势把刘延庆真正的推到军中第一人，给他足够的好处。

“此外，还要让刘延庆明白公相大人在朝中还有足够的权势——这点自然是要让他看明白公相大人是为太子办事的，让刘延庆知道公相大人是个足够大的靠山，才能让刘延庆来投靠。

“最后，自然就是给郓王、王黼一党一个下马威。”

蔡京把茶杯放下，手指在八仙桌上一下一下敲击着，明显还在犹豫。过了良久，终于似乎下定了决心：“好，就依你所言。老夫倒要让天下看看，朝堂终究还是要有老夫的一席之地。你且说说从哪一步开始？”

余深眼睛一眯：“倒是有个替死鬼能做先锋，刚从江南提举盐香茶矾事转任左司郎中的宋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