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黄锦，几人回到屋里。杨廷和把圣旨往桌子上一搁，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新皇的手段，他什么都不跟你商量，直接下旨，你能怎么样？”
“太后也是糊涂了，怎地能与虎谋皮！”蒋冕恨其不争道：“她现在做的事情，无异于如虎添翼！”
“话也不能这么说。”毛纪虽然居于末位，但能进内阁的，哪有简单的人物：“对太后来说，咱们这些外臣，她也未必看做心腹。”
“搞吧，搞吧！就这么胡闹下去吧！”蒋冕气急败坏：“早晚有一天，这大明朝要被这些妇孺稚子败坏了！”
“蒋公，冷静下来。事得一件件做，躲也躲不过。”杨廷和苦笑一声，道：“这还给我找点事儿，得，我去一趟礼部吧，把经筵的事情，太后加尊号的事情还有迎陛下生母的事情，一并安排一下。”
“我去户部！”蒋冕发脾气是发脾气，但是事情还是要做的，毕竟在他的心里，他不是在伺候皇帝，而是为了江山社稷。
“那我就在这待着吧，还有那么多文书没看，今天瞧着得歇在这儿了。”毛纪苦笑着，在砚台里倒点水，吭哧吭哧的磨着墨。
“待会我回来跟你作伴！”蒋冕急性子，人已经在门外了，声音传回来。
“唉，多大岁数了，还这么风风火火的。”杨廷和故意晚了一步，他来到毛纪跟前，道：“不能由着太后和陛下，我让你私下准备的那件事，赶着经筵的时候……”
毛纪心领神会，但又无不担忧道：“可是让令郎打这头一炮，万一触怒了陛下，如何是好？”
“换了旁人，就没风险了？”杨廷和指着自己，道：“我这张老脸，好歹能保住用修的性命。”
“那倒是、”毛纪点点头，捡起一支狼毫笔，翻开奏本，开始了“票拟”。
本来这是三人的活，现在落到了他一个人的头上。
杨廷和着人给他添了杯茶，也离开了，只留下了毛纪一个人加班，显得更可怜了。
翌日。
嘉靖早早就醒了，准备再去一趟奉先殿，刚用过早膳要走，黄锦进来了。
“什么事？”
“陛下，杨阁老那边回话，经筵的事，太后加尊号的事，迎老王妃入宫的事情，都已经安排下去了。”
“还是很得力么。”嘉靖满意的点点头，问道：“蒋冕呢？他在做什么？”
“在户部纠集吏员，说是要清查土地账目。”
嘉靖嗤笑一声，道：“蒋阁老京官当久了，不接地气了。那些人要是账目都做不好，也没这本事侵占良田。”
“是啊，蒋阁老的心是好的，只是这事儿啊，他确实是接触不到。”黄锦知道嘉靖所言不虚，旁的不说，兴王府也接纳了不少交不起税的人投献土地，东厂、锦衣卫年年都查，什么时候都没查出毛病来。
不真正下到民间去踏查，光看户部的账目，能查出来就见鬼了。
黄锦试探着问道：“那陛下，要不要我去提醒一下他？”
“何必呢？他想做，让他慢慢的做呗。”忽然嘉靖想到了什么，道：“你让陆松亲自回安陆一趟，一来是护卫母亲一路来京，另外把那些投献的田产都还给那些百姓，左右平时也都是他们自己在种。”
“王府的一应财物，除了父亲在时，孝宗皇帝赏赐的那些，多余出来的，能折现便折现吧，以后咱们不在安陆了，置产业也没用了。”
“奴婢知道了。”
黄锦一一记下，正准备告退，忽然嘉靖问道：“黄锦，你听过乾坤大挪移么？”
黄锦一愣，道：“知道啊，那不是明教的功夫么？只是无缘得见。”
“为什么？你不是宫里出身么，你也见不着？”
“陛下，我也是小时候听刘谨说的，所有跟明教相关的东西，在太祖驾崩之前，都被太祖亲自销毁了。而且乾坤大挪移这个功夫，以前也只是明教的教主能修炼，估计已经失传了吧。不过明教其他的功法，倒是很多人会，毕竟咱们大明朝的将领，最初不少都是明教起家的。陛下若有兴趣，奴婢去给陛下搜寻。”
“那倒也不必。”嘉靖摆摆手，要是大路货的话，他根本没必要学，浪费气运值。
“你觉得朕修炼点什么功法好呢？”
“这奴婢实在是不敢说。”黄锦为难道：“奴婢会的，都是残缺之人修炼的功法，不适合陛下。不过陛下若是想寻功法，奴婢倒是知道一个地方。”
“嗯？”
“武德殿。”黄锦解释道：“陛下，太祖问鼎天下后，收集了天下武学，兵书战阵，藏于武德殿中。永乐爷迁都的时候，也把武德殿的藏书都搬了过来，陛下如果有兴趣，可以去那里瞧瞧。”
“武德殿藏了天下武学，兵书战阵？”嘉靖问道：“那文华殿是不是就有天下藏书了？”
黄锦摇摇头，道：“天下藏书被永乐爷编纂成了永乐大典，藏于文渊阁，文华殿中只有一些拣选出来，用于教授太子的书籍。”
连着猜错，嘉靖有点不愉，黄锦瞧着主子脸色变了，不想触霉头，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天下武学，兵书战阵……”嘉靖念叨着，改变了原定计划：“高忠，安排一下，朕要去武德殿。”
“喏。”高忠应声，去安排了。这才接触了几日，嘉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奴才。高忠就是这点好，需要他的时候，他一定在，不需要的时候，又非常没有存在感。
嘉靖不知道的是，他以为蒋冕会无功而返，但实际上，消息放出去之后，京城的勋贵们，首当其冲，已是人心惶惶了。
蒋冕确实不了解侵占民田的手段和细节，但他了解侵占民田的人的脾气秉性，知道怎么对付这些人。
侵占民田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蒋冕也没有想过几日间就扭转乾坤了。他根本就没打算管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光是南北二京的事情，就已经够他忙活了。
在蒋冕心里，若是两京的勋贵都被惩治了，各地藩王、地方官吏的问题，都不用一一去解决，他们自己就收敛了。
所以昨日收到批红之后，他便第一时间到户部把消息散了出去。
只一夜，北京城便是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