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瘸子目光灼热的看着陈绥，而陈绥则时不时看向那个叫子衡的家伙。
所谓读书人，也即是这个世界走儒道之路的人。
儒道与武道有本质的区别，武夫铸体而蓄精，从修行之初便需要摄入足够的能量，所以武道在寻常百姓之家根本不会存在。
而儒道则有所不同，读书人不铸体亦无需蓄精，初始门槛便是以心受文，找到自己的文心。
儒道启蒙三境。
燃己境以燃文心为烛火，以自身学识照亮胸中方寸之地。
每破一窍需焚毁旧日文章，悟知见障真谛，开七窍玲珑之心。
仅仅启蒙第一境，便拦下了这九州大地数之不尽的人。
儒道之路陈绥所知有限，但仅仅有所了解的这第一境，便有所猜测。
那句：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
是否就是其旧日文章？
另外，如果儒道能够和自己上辈子看的那些小说一样，是不是也能当一会文抄公？
虽然道德经这种就记得一个开头，但唐诗三百首记得多啊。
想到这陈绥内心自嘲的笑了笑。
仅仅启蒙三境便需要什么直面昨日之我，文心照亮方寸之地，焚旧日文章……
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文抄公便能够一飞冲天的东西。
可若是如此，那个家伙的所作所为就太幼稚了。
如此幼稚的把戏，又怎么能起到破境的作用呢？心之所想，能骗得了别人，又如何能够骗得了自己？
……
三更天时，丁四五营已然到了长城之上，百二十号哨所。
长城之上寒风咧咧，丁字营中有许多六腑未成的士卒，但此刻却也只能紧一紧身着的布甲。
而六腑五脏只差先天这一步的陈绥，此刻感受着体内热流周游全身，没有丝毫寒意。
但这也是暂时的，腹中食物若是消化完，他自然也会冷，甚至也会被冻毙。
很快，执掌丁四五营的陈百户大人开始分配布防。
十余丈的缺口，布防本是十六个对应点，但此时其中却有八个是罪兵负责。
不仅如此，罪兵负责的八个点全部连成一线，跟以十人为单位合击的点，仅有一处相连。
“怯战者先战，这是玄甲军的规矩，也是军中之令，没有人可以违背。”
陈百户盯着罪兵负责的那一半地方，神情渐厉：“罪兵非役不替，但也仅此一次。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罪兵之罚，所为不是让你们送死，而是在这生死之中明白义之所在。”
“这延绵九州边境的长城上，进行的是两个种族的战争，这是大义。而战场之上，若是连自己的后背都需要小心谨慎，以防被自己人插刀……那就不用打，结局已经注定。”
……
丁四五营数百人，其中九成九都是新卒。
例如陈绥所在的营房，十人里也只有铁刀和张瘸子两个老卒。
要知道哪怕大肉骨汤管够，半月前军中五日一枚血丹，教习也每隔五日亲自指点，但能够六腑有成的武夫依旧少之又少。
总旗激励人心的话说的并不多，更多的还是像在告诫负责八个点的罪兵。
陈绥也是其中之一，已然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贪生怕死之人若是面对十死无生的结果时，可是会疯的。
而一个疯子，又是不能够以常理去理解的。
总旗并不担心罪兵会逃，因为也逃不掉。
他担心的是有人会在拼死时猛然转身一刀，从而引发混乱，虽不会导致太大的问题，但士卒非战而亡，他便得担责。
而此时丁四五营的八名罪兵，除陈绥以外的七人，因为同在一个演武场练刀，所以都知道陈绥已入五脏之境。
故此每个人都时不时看向他，目光对视下也会讨好的带着笑意。
都不想死，也想如果遇到危险时陈绥有余力可以救一下。
……
边境长城守护着整个九州大地，哪怕是那些数之不尽的妖族崽子，也只能在缺口期突入。
负责的一丈之地，陈绥看了看头顶的月色。
十五之日，满月。
而在月光之下，边境长城外远处那一望无际的白雪，开始出现了一道道闪烁而过的影子。
这时，一旁同为罪兵的人自顾自的开口道：“我没有怯战，无论你们信不信，我都必须要告诉你们。”
陈绥在其右侧没有开口，倒是其左侧一人不屑的笑了一声。
“陈大人可别听他的，这家伙这么说只是为了保命时有个垫背的。”
闻言刚刚开口那人叹了口气，似乎是不想解释什么，不过显然演戏有些不过关，动作略显做作。
陈绥自然也没作声，转而看向着百二十号哨所外。
延绵整个冀州边境的长城之外，寒风席卷的雪花积压下形成白皑皑一片。
视线的尽头则是一座座被风雪掩盖的大山，那是妖族之地，也被人族称为十万大山。
此时在月光下，陈绥能够看到大山深处似乎有黑影在冲出。
距离太远，他没办法看清。
但很快，那一大片黑影开始分散，形成了数之不尽的细线，如同长蛇一般朝长城上各个缺口奔赴而来。
“锵……”
一声啼鸣响彻在哨所上空。
只见一头展翅的黑影从高空掠过，想要越过长城冲入集镇。
然而长城上没有人理会这一幕，哪怕是新卒，也同样对那黑影置之不理。
“嗤！每次都来这么一会，不长脑子吗？”
铁刀的话音刚落，天空之上便再没有了动静。
除了与雪花一起飘落而下的些许尘埃之外，那黑影却是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陈绥左侧便是营房所负责的位置，一丈之地离得不远，但也能够说上两句。
“长城环九州而筑，以庇人族。除却缺口之外，妖族再无进路。人可出，妖不可进，这便是边境长城。”
小旗说着同样目光看着远处逐渐逼近的黑色洪流，沉声道：“妖族和人族不同，人族修行由内而外，先修六腑铸五脏，聚气血精气于命轮，后由灵明之地锻周身之骨。”
“你五脏有成，无论你练没练那锻骨之法，气血精气对你的骨骼都会有一定的加强。”
“但皮肉……却依旧挡不住利爪利齿。”
陈绥紧握刀柄：“所以罪兵的活路便是这城头，若是被它们登上来，必死无疑。”
小旗微微点头，目光看了一眼身后。
一位总旗还有陈百户都在不远处。
所以哪怕军法无情，也依旧有所谓价值的体现吗？
再看向陈绥。
不过一月便修六腑铸五脏，天赋所带来的价值，也让他数次提醒。
这同样也是价值的体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