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淬体，先修六腑铸五脏。
六腑有成，方能蓄精于命轮。
淬体蓄精，淬体为桶，蓄精为水，桶深则水深，反之则溢漏。
食物过六腑而化气血之精，蓄精命轮过五脏而周流全身为淬体，五脏之后便能够血战三日而不倒。
大牛不过六腑之境第二步，若是独守一个缺口，恐怕支撑不到十息便会身死。
这个时候，不远处同样休整的营房众人里，那个名为子衡的却是开口道：“恶怯战之人，却依旧没能够逃得过利之一字。愚笨之人，同样也没能避得开趄炎附势。”
一开口便得罪了好几个人。
作为老兵的铁刀怒而起身，但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骂回去。
本月补充的新卒已经只剩下几个，眼下这家伙虽然嘴臭，但不得不承认有些战力。
见铁刀僵在原地，那人继续开口道：“据我所知……小旗大人锻骨之境已有好些年了。而这位此次兽潮之后必然升小旗或总旗的陈大人，其妹恰恰又是七纹药师白先生的四弟子。”
说着顿了顿，又看向大牛道：“你言自己未曾识字，但混迹集镇的本事，也让你知道了面前之人他日很可能成己身贵人。”
“利轻则义重，利重则义轻。”
这话让张瘸子嗤笑出声，原本躺着的身子也翻身而起。
面带讥讽道：“那如你这般因为了破第三块碑文，而不断探查人心的读书人，是不是很像你所说：利重则义轻？”
“从一开始以血丹诱之，二十倍利息下没有哪个士卒能够还得起。你一开始便打算以利测人心，你之恶又还怎么论？”
化名子衡的崔左丘目光微凝。
被连破身份是他没料到的。
这小小玄甲军排行最末的丁字营，竟然除了那陈绥之外，还有这个瘸子有些意思。
念及此处，崔左丘颇有兴趣的看向张瘸子。
“我只是个读书人，却从没说过自己有大义。”
张瘸子哼了一声：“世家之人，自然皆是此辈。”
这话出口，不仅仅是崔左丘愣了愣，就连不远处抓紧时间休息的陈绥都看了过去。
世家？
如果这家伙是世家之人，那张瘸子又是什么身份？
能够让张瘸子给十枚血丹，且传授那种一看便知道了不得的锻骨之法的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见对方被镇住，张瘸子继续道：“清河……”
“慎言！”
话没说完，崔左丘两字吐出。
不仅如此，那两声在一瞬间化作流光字符，径直朝张瘸子而去。
然而下一刻，破空声响起。
一枚箭矢疾驰而来，竟将那两枚字符一箭破碎。
陈百户的声音从哨塔传来：“念你字符未有杀伐之意，且算作战时意气之争，兽潮之后，领军杖一百！”
一句话让两人罢手，但目光相视之下，都在思索着对方的身份。
崔左丘朝哨塔拱手领命。
张瘸子看了一眼陈绥后，便又躺了下去。
不远处的陈绥也放松了原本紧绷的状态。
小旗给他休整的时间仅有半个时辰，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恢复精神状态更重要。
不过在崔左丘识海中，那四年前便落下的碑文，此刻已然有了破碎的迹象。
一道道裂纹自下而上，不多时便布满了碑文。
崔左丘看了眼陈绥，随后目光又看向城墙边上挥刀的小旗。
“我这样的人，可从没标榜自己的义啊……”
这个时候，营房几人替换休整的时间已到，仅存的八人包括大牛都站起身来。
手持长刀，朝城墙处而去。
而替换陈绥的小旗依旧在挥刀，并没有让陈绥顶上去的意思。
营房共八人，此时算起来便负责了两处缺口。
很快，营房众人压力剧增。
一道黑影掠过，利爪探出想要将大牛的脖颈撕裂。
正要将其斩杀之时，一柄长刀掠过将其钉在了墙头。
陈绥跃起，伸手拔出刀来回与两个缺口间。
这一幕让崔左丘眼皮抽了抽。
还不到半个时辰，不过几个再寻常不过的士卒罢了，为何不多休息一下？
那小旗愿意替换，所为是何自己刚刚也点清楚了。以利换之，休息满半个时辰又如何？
哪怕已经破入五脏之境，武夫距离炼神还差很远，精神意志是会疲惫的。
这种状态下却依旧没有丝毫犹豫，却是让他识海中的第三块碑文裂缝合拢了不少。
一头吱吱叫唤的老鼠被铁刀枭首，回头见这一幕也是愣了愣，但随即便大笑出声。
“好小子！”
陈绥没有多言，只是环视着提刀救场。
一个月前，这老卒从雪堆里将自己踢出来，一巴掌甚至拍掉自己一颗智齿。
但此时……陈绥觉得这些都不重要。
在这长城之下的兽潮密密麻麻，一丈左右的缺口对比整个长城而言如同细孔。
但对防守在缺口处的士卒而言，有时候能同时窜进来十多头妖族崽子。
血战一夜，陈绥已然明白了之前小旗和张瘸子所言的含义。
这边境长城之上，怯战者是为罪！种族之战，不战则灭！
……
很快，兽潮第一天的时间过去。
一束束火把将长城映照的灯火通明，一直到深夜，营房只剩六人。
而在陈绥主动分担压力后，原本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在这一天里也变成了九次一刻钟的换防。
铁刀和张瘸子，还有小旗，就是大牛也跟着铁刀两人一起替换了两次。
市井小民，无有学识，但却深谙这军营生存之道。
看着再次和铁刀两人拼杀在不归属他们防守的缺口，崔左丘的识海里，那座本崩碎大半的碑文已然完好如初。
但其脸上却浮现出笑意。
若是第三座碑文崩碎，自己便能够寻找弟子，以迈入儒道启蒙第三境：众明。
虽然目前来看是失败了，但所谓利和义，本就要看自己是如何理解的。
只是没想到这小小丁字营的十人小队里，有好几个并不普通的家伙。
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能照见人心，而自己这得罪了所有人的新兵士卒，也同样是人心之一啊。
思索着，崔左丘看向正在挥刀劈砍的大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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