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残月照孤影（身世之谜，崖顶石碑刻无名剑诀）

飞龙崖顶的月轮缺了一角，夜风卷着松针掠过石碑，秦风指尖摩挲着碑上剥落的刻痕，青苔下隐约露出“惊鸿”二字。他弯腰拾起半截松枝，照着残缺的剑谱比划，剑风扫过石面时，簌簌落下的尘灰竟凝成个模糊的“秦”字。

“谁准你碰这碑的？”

凌霄子的声音比月光更冷。秦风转身时，剑鞘已抵住他咽喉，青衫客的影子被残月拉长，覆在碑文上像道裂痕。

“弟子采药迷了路……”

“迷路？”剑鞘重重敲在石碑缺角处，震落更多碎屑，“这碑立了百二十年，飞龙崖的耗子都识得路！”

碑文在月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秦风退后半步，瞥见凌霄子袖口沾着未干的血迹——那血色暗沉如铁锈，绝非野兽所留。

“此碑刻的是惊鸿剑法残篇。”青衫客忽然收鞘，掌心抚过碑顶裂痕，“创此剑法之人，当年为斩心魔，自断右臂。”

夜枭掠过松林的尖啸中，秦风看清碑底一行小字：“永泰三年，秦氏止戈于此。”

永泰是先帝年号，距今正好三十载。

药篓里的九死还魂草突然无风自动，秦风旋身拔剑的刹那，三枚透骨钉钉入石碑，溅起的石屑擦过他耳际。黑影自断崖翻身而上，铁爪扣向凌霄子后心！

“留活口！”

秦风挺剑刺向来人膝窝，却见对方袖中甩出条银链，链头弯钩直取他双目。凌霄子剑不出鞘，反手以鞘尾点中银链七寸，精铁锁链竟寸寸断裂。

黑衣人借势后翻，足尖在松枝一荡，袖中寒光乍现——九枚柳叶刀呈北斗状射向秦风面门。少年踏着游龙步闪避，第七步时忽觉气血翻涌，白日强行运转剑招的旧伤骤然发作。

刀锋划破肩头的瞬间，龙魂剑脱手坠崖。

凌霄子怒哼一声，剑鞘横扫千钧。黑衣人被气劲掀翻在地，蒙面巾裂开，露出张布满毒疮的脸。

“七杀堂的药人？”青衫客剑鞘压住对方喉骨，“说！谁指使的？”

药人喉间咯咯作响，突然咧嘴怪笑，黑血从七窍喷涌而出。秦风冲上前捏住其下颌，却摸到半截断舌——此人早在齿间藏了剧毒。

残月没入云层时，秦风举着火折子细看碑文。凌霄子用剑尖刮去青苔，露出更多字迹：“……剑出无悔，情义两难。”

“这是秦氏先祖的碑。”青衫客突然开口，剑锋在“秦”字上重重一划，“三十年前，秦家十七口在此崖死战，最后一人抱着仇敌跳了冰渊。”

火折子“啪”地爆出火星，秦风腕间血玉骤然发烫。

后半夜起了雾。

秦风在石窟里擦拭龙魂剑，剑身映出碑文残影。凌霄子抱剑立于洞口，忽然抛来一卷泛黄的羊皮：“明日去黑水潭，照着碑文补全第九式。”

羊皮上是惊鸿剑谱的拓本，缺页处画着星斗方位。秦风抬头欲问，却见师尊左肩渗出血色——白日那药人的弯钩，到底还是见了红。

五更天，秦风负剑跃下冰瀑。黑水潭的雾气中，他照着残缺剑谱挥出第九式，潭水炸起的浪花却凝成个人形。那水人手持冰剑攻来，招式竟与碑文所刻分毫不差！

七招过后，秦风腕骨剧震，龙魂剑被冰剑绞飞。水人化作瀑布轰然坠落，在潭底石板上刻出完整的剑诀。

“看清楚了？”

凌霄子的声音自瀑后传来。秦风抹去面上水珠，见那剑诀末尾多出一行新刻的小字：“残月孤影，剑心通明。”

雾散时，碑文缺角处躺着一枚青铜扳指，内侧刻着与血玉相同的纹路。

黑水潭的雾气凝成冰珠坠向潭心，秦风俯身拾起青铜扳指时，瀑布后忽有寒光破空。三柄淬毒短弩呈品字形射来，箭簇撕裂雾气的尖啸声让他本能地侧翻闪避。弩箭钉入潭底青石，箭尾雕着的蛇纹正与七杀堂药人兵器同源。

“滚出来！”

龙魂剑劈开瀑布水帘，剑气绞碎藏身其后的黑影。那刺客黑袍鼓荡如蝠翼，袖中甩出铁蒺藜网当头罩下。秦风踏着残碑上的星斗位急退，铁网擦着靴底掠过，将潭边古松绞作木屑。

“惊鸿第九式是守势！”凌霄子的喝声自崖顶传来，混着咳血的闷响。

秦风闻言剑势陡转，龙魂剑横封胸前，剑锋震颤如弦月。铁蒺藜网撞上剑气的刹那，竟似蛛丝遇火般蜷缩焚毁。刺客暴退时露出空门，秦风顺势刺出碑文所载的“残月式”，剑尖点中其膻中穴却如触铁石。

“小心甲胄！”

凌霄子的提醒迟了半分。刺客黑袍炸裂，露出内里玄铁软甲，甲片缝隙骤然迸射牛毛细针。秦风旋剑成盾，游龙步踏着潭面涟漪疾退，仍有三枚毒针没入左臂。

剧痛激得血玉发烫，秦风竟不退反进，剑交右手使出一式怪招——那分明是碑文残缺处的笔划轨迹！龙魂剑穿透铁甲接缝，刺客踉跄跪地时，面具裂开露出张与秦风三分相似的脸。

“秦家……孽种……”刺客喉间咯咯作响，眼角淌下血泪，“药人谷……有你要的……”

话音未落，凌霄子的剑鞘已击碎其天灵。青衫客落地时身形微晃，肩头旧伤崩裂，血染半截衣袖。

“他是谁？”秦风捏着染血的青铜扳指，内侧纹路与血玉严丝合缝。

凌霄子一剑劈碎残碑，碎石飞溅如雨：“将死之人的疯话，不如这潭里的王八叫得真切。”

月过中天时，秦风在石窟内运功逼毒。龙魂剑插在身前，剑身映出凌霄子苍白的脸色——这位天下闻名的剑客正用烧红的匕首剜出肩头毒针，刀刃刮骨的声响混着压抑的闷哼。

“您早知道碑文的事。”秦风突然开口，掌心毒针被内力逼出，钉入石壁三寸。

青衫客反手将毒针掷向少年面门，被龙魂剑挡下时溅起火星：“秦家祠堂的耗子洞里有族谱，你若能活着走到江陵，自己去翻！”

五更梆子响过三遍，秦风拎着药锄再上飞龙崖。残碑碎处露出个暗格，里头躺着半卷硝制的人皮，上书“惊鸿剑法第十式：孤影照残月”。

晨雾中传来金铁交击声，他循声望去，见凌霄子正在断崖边与虚影过招。那虚影招式赫然是碑文所刻的残篇，而青衫客肩头血色早已浸透绷带。

七日后，黑水潭畔。

秦风持剑立于瀑布之下，潭水在龙魂剑引导下凝成冰剑。青铜扳指套在拇指上，血玉纹路与剑柄暗槽逐渐重合。当残月再临飞龙崖时，他对着潭中倒影刺出第十式，剑气所过之处，三十丈外的雪松齐腰而断。

凌霄子站在断树前，指尖抚过平滑如镜的切口：“这招该叫‘斩红尘’。”

少年归剑入鞘，雪地上倒映着残月与孤影：“弟子觉得，‘照孤影’更贴切。”

师徒二人背影没入晨雾时，暗处窥视的赤练仙子咬碎银牙，将半枚血玉按进信鸽脚环。